“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见血。”淑子安抚朱雀。
前一句,再说吧;后一句,倒是真话。
她又不是变态,内里横陈的尸体和四处散落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干净呢,往常遍布熏香丝绸的地方如今满是鲜血的腥臭,这可不是淑子想要的好皇宫。
漂亮整洁、衣香鬓影、所有公卿都向自己俯首,才应该是淑子的合格的皇宫。
“你能保证冷泉会甘心?”朱雀恨恨。
“兄终弟及,叔慈侄孝,咱们皇宫的优良传统了,您不会信不过老祖宗吧?”
听着这不阴不阳的打哈哈,朱雀一把拉过淑子:“早些年我可不知道你这狼子野心,那年母后为难你们这些女官,我还道过歉,谁知……”
“您不会觉得我们是白眼狼吧?”淑子不可思议。
“您要是那个时候就自请退位,我们还能少被为难呢,别道德绑架啊。”都违抗父命了,也背刺老妈了,还觉得自己纯洁无瑕呐?
朱雀被噎住了,继续抨击淑子:“你这衣服绣着山河万里,却被血迹盖住了,真不是个好征兆。”
“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一直风光下去。”
淑子却发现了华点:“您能看见了?我就说您福气不够,您看一退位,这不就病好了吗?”
“北山圣僧真灵啊!我之后再请他们为您祈祷,没准您罪孽消去之后还能看见冷泉登基大典上的华服呢。”
忍无可忍的朱雀被气到脑壳痛,命侍女赶走淑子。
“不用啊,我自己走。”在侍女的毕恭毕敬中,淑子不忘提醒:“记得给陛下好好搬家哦。”
走出清凉殿,那曾经被皇太后为难泼墨时候的春光再次洒下,却早已没有了那刺骨的寒意,只剩下全身的融融。
今年真是个好春天!
朱雀帝这个人,这时候也不想再回想自己之前对源氏的小心思了,一连发了好几道圣旨召唤源氏回京。
至于心里想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使者们一茬接着一茬,带着珍贵的礼物,匆匆赶往明石方向,恭请公子归来。
在大势所趋下,本来就被架空的胧月夜彻底不出现在温明殿了,她带来的侍女们也从内侍中销声匿迹,内侍局完完全全成为了淑子的天下。
所有人都心如明镜,淑子离那个象征着皇帝的秘书长的至高无上的尚侍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和淑子共同奋斗了这么多年的女官们,无不为这当前的情景欣喜,为自己肉眼可见的光明未来兴奋。
“太好了,今后我们就真的不用受刁难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颐养天年了。”已经花甲的源典侍老泪纵横,终于熬到能体面退休了。
年轻的时候她自己仗着有些稀薄的皇族血脉在内里狐假虎威,难搞的前辈们也不好使唤她,而且当年她多才多艺、又懂风情,被众多公卿追捧,就没受到过劳累委屈。
偏偏在五十岁之后,被藤原淑子这个小魔星画大饼、抓壮丁,硬生生当了十年牛马,还帮她培养出了一群小牛马。
她没有志在千里,但确实老骥伏枥了。(注)
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您是我们的定海神针,能者多劳。有了您我们才平安度过这最困难的年月。”花散里善解人意。
“今后您就可以想想之后清闲的生活了。我们每个月都会去女官局的偏殿巡视,如今老内侍们都生活得很好呢。”
“是啊是啊。”橘掌侍也在接话。
“这可真是大好事,前朝的时候有不少老女官出宫后被家人抛弃晚景凄凉,如今托淑子的福,我们赶上好时候了。听她说以后还要进一步完善章程呢,毕竟之前在皇太后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大动作。”
“你不是有孩子了吗?”源典侍被奉承得通体舒泰。“你还需要担心未来吗?”
“我可是要干到七老八十的,反正有这里兜底我什么都不怕。”橘掌侍浑身轻松。
“运子呢?以后等孩子长大了,你也能偶尔抱孩子过来玩了是不是?”已经有了孙子但还是不想离开大家,于是一直没有辞职的马命妇问。
“可不是吗,这回我也没有那么多顾虑了。”橘掌侍双手合十。
自从怀孕生子之后,承香殿女御就觉得比自己的皇子大半岁的橘运子是福星,总是暗示橘掌侍把孩子抱到承香殿,让两个孩子一起长大。
这不就是童养媳吗?还不承诺名分的那种。
明白以自己的出身,孩子连更衣这个位份都勉勉强强的年轻母亲橘掌侍受到了惊吓,把孩子扔回家给双亲和乳母照顾,根本不敢让孩子出现在内里。
这宫里的规矩说严格很严格,但说宽松也宽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