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时过境迁、人心易变,现在看着这里的大院子,我却找不回那时候的心境了。”紫姬说着说着,小声哭了起来。
“姐姐,看着他汲汲营营的样子,我竟有些陌生……他还是我认识的公子吗?”
她像孩提时代寻求类似于母亲的安慰一样,一头扎进了淑子的怀里。
“就像你说的,人心易变,连我自己的性格都变了,我又怎么能确定他还是他呢?”淑子叹息。
源氏本来就毛病不少,如今寻花问柳少了,追名逐利多了,如今正因为立后的事情和中纳言僵持呢。
一个个嘴上高风亮节,实则追求名利,这也许就是他们这些“正人君子”的宿命吧(讽刺脸)。
“你想离开吗?我现在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小女官了,你只要想,我都会帮你的。”淑子轻轻抚摸着紫姬柔顺黑亮的长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那是我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是我无比怀念的无忧童年、是我和逝去的相依为命的乳母的共同岁月啊——”紫姬的小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不要说她矫情,看重感情的紫姬是真的割舍不下。
那是她十余年的情感寄托,是心软念旧的人难以离开的家园。
“慢慢会想通的,如今你才不过二十四岁,你还有大把的时光去学习去思考。春光那么明媚,你还会拥抱很多个春天。”
紫姬听着淑子的安慰,慢慢停止了哭泣,在她的怀里重重点头又轻轻摇头:“是啊,我还年轻,以后我会想通的,至少我不会让自己留遗憾。”
“我可以依靠姐姐,但是我还是想自己试一试,我也想成长。不然我的一生又算是什么呢?”
“被外祖母保护、被那个人提供衣食、又被奋斗后好不容易了力量的姐姐提供后盾。年老回忆起来,我就好像没做过什么,就好像没有一点进步,这样我也不甘心。”
“想来慢慢在‘祛魅’的我已经成长了吧,以后我也会更加成熟吧。”(注)
紫姬在淑子微微诧异又迅速收敛的目光中扬头挑眉,向淑子说起了这个划时代词汇。
她可是将这个词反复咀嚼很久了呢。
“我会继续学习书中圣人的道理,我会帮助明石姬抚养那个女公子,至少也让那个孩子不要有名声上的遗憾,也让我知道孩子的成长样子。”
“之后,我也要走一走,见识优子眼中的山高海阔、鸟语花香。”
重新挂上笑脸后,紫姬也和淑子打趣:“听说优子找了个京外的公子,正和她一起游历呢?”
淑子笑笑:“我给她的那些护卫会保护好她的,她只要开心就好。”
“据说也是藤原家的分支,常年在外驻守,是个斯文俊秀的小公子,今年才十八。”
啊,又是一个藤原家的小白脸啊,还是年下小奶狗呢。
淑子和紫姬忍不住吐槽,两人大笑。
“你也是,只要你觉得没有遗憾,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笑过之后,淑子再次叮嘱紫姬。
“放心吧姐姐,好歹我也受过您的教育,我也想帮你做些事情,等我全了没有孩子的遗憾之后、等我完全放下对他的感情之后,我会走出来的。”
接着,紫姬又反过来叮嘱淑子:
“已故的太政大臣家中那些侍女侍从向来嘴碎又傲慢,实在是可恶,可是仆人似主人,那边对姐姐似乎是有敌意。”
“姐姐当心。”
看着这个认真担心自己的大女孩,淑子郑重点头:“放心。”
当初不喜欢又怎么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政大臣还是与自己联合了。
就像之前监视朱雀院的信件一样,以后,时时监视大臣们动向的淑子也不会让他们掀起风浪。
包括被流放出心理阴影、需要保证自己富贵永存的源氏和已经颤颤巍巍的太政大臣夫人。
曾经源氏也是被桐壶帝宠爱得不求名利的人呢,如今也要自己琢磨、不能人淡如菊了吧?
淑子想到源氏计划完美的明石小女公子的未来,只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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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两场大葬礼和藤壶母后病重冲淡了一切的喜悦,平安京百姓和官员都在虔诚祈祷,别再出幺蛾子了。
所幸今年,藤壶母后勉勉强强捞回来了半条命,在内里安静休养身体;朱雀别院的藤壶女御和她的姐姐一样,缠绵病榻但暂时稳定。其他大臣也没什么大灾大难。
只有朱雀时代承香殿女御的父亲、现在依旧每天在朝堂上打卡的右大臣,他又双叒叕被大儿子(髭黑)和大儿媳(紫姬的姐姐)的吵架动手气到头脑发晕之后,又顽强被吊在眼前的“皇太子的未来”拉回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