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祝仔细打量着他的长相,的确非常面善。
大夏不少官员都信佛,难怪他刚过四十岁就能坐到这个位置上。
他知道唐颂的意图,可惜唐阁老没想到,自己至死也没当上丞相,倒是他手底下的柳显,一路官运亨通。
升礼部尚书兼任兵部侍郎、最后成为大夏丞相,一共只用了短短七年时间,便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顺便还和柔姬她哥一起携手完成了史诗级成就——背刺他干爹,成功把尚存一口残气的大夏霍霍没了。
殷祝冲柳显露出一抹笑容,眼神却毫无半点温度,
“柳爱卿的提议甚好,就这么办吧。”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柳显的预料,他一时愣在哪里。
唐颂也十分惊讶。
陛下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朕觉得,光是宽大处理祁王还不够,”殷祝低下头又涂了几笔,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素描,然后搁下笔说道,“诸位都是我大夏肱骨,朕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众臣都屏息听着他说道:“晖城之战,我大夏赢了,但就双方军队实力而言,大夏是不如北屹的。”
“各位应该清楚,屹人野蛮善战,一次赢只是侥幸,难不成还能次次赢不成?朕说这话,非是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朕想明白了一点——”
他突然用力一拍桌子,义正言辞道:“连年征战,苦了百姓,也非仁义之举。不如量我大夏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诸位说,可是这个道理?”
所有人都沉默了。
虽然他们很多人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一听陛下这么毫不遮掩地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令人汗颜呢?
唐颂忍不住问道:“那陛下准备如何?”
“朕谨遵阁老们的教诲,一定努力成为一名仁君,”殷祝恳切道,“放心,朕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朕得喝药了。”
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绕到屏风之后。
唐颂和一众大臣们看着陛下接过药碗,仰头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还超级大声地夸赞这药熬得十分地道好喝,纷纷冒出一脑袋问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喝仙露琼浆呢!
有人还欲开口,但苏成德已经上前一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诸位大人,请吧。”他笑眯眯道。
一行人只得无奈离去。
站在宫门前,王存一如既往地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拍拍屁股径直上了马车,剩下的人只能簇拥在唐颂身侧,皱眉询问道:“唐阁老,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怎么知道!
唐颂心里烦躁,但表面上只是冷冷道:“等明天北屹使者上朝时再看吧。陛下年轻气盛,一时气话不必当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咱们帮忙把关。”
“正是,唐阁老说得极是,”柳显第一个附和道,“陛下今日言辞的确有赌气成分,但无论如何,帝王金口玉言,自然要说话算数,北屹使者那边,更是要好好招待,两国刚打完仗,不能再继续交恶下去了,否则苦的还是这天下百姓。”
有人见不得他这么义正言辞上赶着拍马屁,怼道:“柳大人难不成是觉得,宗策不该打那场仗吗?这可是我大夏几十年未曾有过的大胜仗!”
“仗的确要打,可宗策本应坚守不出,却违背朝廷命令追击屹人,还杀了他们的王太子,”柳显皱眉道,“这就太过分了。你想想,若是我大夏太子被屹人将军杀了,岂不是板上钉钉的国耻?”
“难不成割让山河十四郡就不算国耻了吗!”
“好了!”唐颂喝道,“现在不是争一时高低的时候,身为内阁大臣,遵循圣人之道,治国安民,才是各位的当务之要。如今敌强我弱,当休养生息,富民强兵,再谈其他事情。”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其余人的表情,踩着仆役的脊背坐上了马车。
另一边。
在内阁大臣们走后不久,宗策便开口道:“量大夏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陛下此话当真?”
殷祝嫌弃药苦,正在偷偷咧嘴吸气,闻言斜眼瞥他干爹,“你觉得呢?”
宗策眼中泛起一丝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