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月来的每一个夜晚,他都在念着、想着。
时而心中酸涩难言,时而又牵忧挂念。
他把过往的回忆和从新都传来的有关那人的消息,全部一点点收藏起来,像含着一块糖似的,珍惜地在嘴里慢慢化开。
可他又不敢太过分地想。
因为军情火急,容不得尺柔缠绵的儿女情长——想到这里宗策就不禁苦笑:自己一向雷厉风行,何时竟能与这四个字扯上关系了?
黑暗中,他沉默地翻了个身。
宗策重新闭上眼睛,心想,如果回去之后,发现那人真的不在了,那便再重走一遍老路吧。
往后半生,他都会用来寻找那人;
若是找不到……
那便刻好墓碑,待来世再寻。
这么一想,他忐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反而有种尘埃落定般的宿命感。
睡意很快涌了上来,在最深沉的梦中,还蕴藏着淡淡的期待:
——只要再过一天,就能再见到那个人了。
“诸天神佛保佑,让我再见那人一面吧。”
北屹都城的一处佛寺内,一位大夏模样的年轻人双手合十,掌心握着一枚青玉佩,跪在蒲团之上,对着眼前的佛像念念有词。
门外抱着刀的守卫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地问道:“都快念叨半个时辰了,你好没好?”
“好了,好了。”那年轻人立刻睁开眼睛回答。
他慌里慌张地地把那枚玉佩挂回脖子上,想要站起身,却因为跪旧了腿麻,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幸好在摔倒前侧身避开了地面,否则玉佩肯定要摔得稀碎。
然而年轻人的肩膀和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旁边的供桌上,顿时鲜血直流,看上去好不凄惨。
守卫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瞧你这倒霉样儿,还拜佛呢,一看就知道佛祖懒得管你。”
“对不住……”
“行了,赶紧回去吧,别叫格西大人等急了。”守卫大声抱怨道,“也不知道你这个瘦麻杆到底有什么本事,这么叫格西大人重视,要不是大人特意吩咐我保护你,老子才不想来干这活,一点儿油水都捞不到!”
“兵爷,实在对不住。”那年轻人用袖子擦去额头的鲜血,点头哈腰地冲他赔笑。
他一路跟在那守卫后面,来到了一栋大夏皇宫风格的建筑前。
“到了,进去吧。”
年轻人回头看了看他,“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哪有这个资格啊,”守卫阴阳怪气又不无羡慕地说道,“你小子虽然是个大夏贱民,但运气倒是一等一的好,别废话了赶紧进,别让格西大人等急了!”
说完他便一脚踹在了那年轻人的屁股上,把人踹了进去,见对方摔得哎呦叫唤,还和门口的其他守卫一起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
“哟,卢先生这是怎么了?”
一道饶有兴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守卫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卢及从地上爬起来,视线越过庭院看向正门处,一个异域长相、高鼻深目的黑衣男子正斜靠在门边,怀中还抱着一只异瞳白猫,正冲他咪呜地叫了一声,神态十分慵懒。
“格西大人。”
守卫们一见来人,连忙低头行礼。
但格西却理都不理他们,只是盯着卢及问道:“怎么搞的?”
“在寺里摔了一跤。”卢及摸了摸额头,眉头跳了一下,“不碍事。”
他放下手,似是无意地问道:“听说治从又输了?”
“这个‘又’字用得好,”格西漫不经心地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挠了挠猫下巴,“但他比我想的要聪明些,居然没和宗策在峦安关继续耗下去,看来在陛下那儿,又能逃过一劫了。”
卢及皱眉道:“你好像不太希望屹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