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问题,他逼迫自己不去深思。
因为事到如今,思考这些东西,与他来说,是一种残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宗略终究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他第一反应是宗策压力太大,精神出现了问题,还几次旁敲侧击地询问他要不要去宫里找太医寻个解决办法。
宗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在旁人看来与疯子无异,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是靠着脑海中的记忆和一股执念,在驱使着他不断向前,半步也不敢停歇。
甚至有时从梦中醒来,他恍惚着看向身边空荡的床铺,也会怀疑前世有关那人的一切,那些悲欢爱恨,是否都只是自己的大梦一场。
一次酒醉后,宗策抓着把自己扛到榻上的副官,睁着一双血丝密布的双眼,哑声唤道:“算上……策已经等了您,足足七十个年头了,就像您当初说的一样,策做到了,长命百岁……”
“可是陛下,您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丢下策一人……”
副官听得面露惊异之色,他想问将军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宗策已经闭上双眼,疲累地沉沉睡去了。
醒来后,宗策一如既往地将他们这些亲信秘密召入帐中,准备趁着这次屹人率军进攻的机会,放出假消息,实则兵分两路,闪击新都,夺取皇位。
“就说,大军溃败,我被屹人将领一箭射。成重伤,命在旦夕。”宗策冷静吩咐道,“在行动前,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懂了吗?”
“明白!”
副官离开时,心里还惦记着昨晚将军酒醉后的梦呓——这一番话,是胡言乱语,还是一时失言?
但无论如何,他觉得,以将军的一贯作风,在即将开展重要行动前,他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可事实是将军不仅喝了酒,还把自己喝到酩酊大醉。
副官反复琢磨着这件事,直到伪装成逃兵的下属狼狈地跑回来禀报,说自己被一群山贼给捉住了,他们的头儿一听说将军打了败仗还受了重伤,顿时勃然大怒,现在正要抄家伙往他们这边来呢!
“山贼?他要干什么?”副官愣住了,“难不成是想趁火打劫?”
“不不,他说他钦慕将军已久,要带着人马来救咱们将军呢!”
副官哦了一声,倒也并不奇怪,以他们将军的人格魅力,这段时间各方好汉纷纷来投,他都见怪不怪了。
“现在这边情况复杂,先别让他过来,”他皱眉道,“山贼能有多少人?顶死也不过百来号,估计一半还都是老幼妇孺,朝廷已经几个月没按时送来军饷了,要不是将军带着咱们在当地种田自给自足,肯定早就饿死了!这要再来一批累赘,谁养得起?”
下属忙道:“那山贼头子说了,不要咱们养,他自带口粮!而且我瞧他们那山头,可富裕了,人多马壮的,还说方圆十几里都是他们的地盘,上上下下算起来,起码养活了几万人哩!”
“几万?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副官被他活生生气笑了,当场就要一脚踹过去:“你小子知道几万是个什么概念吗?朝廷的禁军也不过十万人马!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养活一个村的百姓都难,手上有个三千来号人,都能被朝廷招安当个郡官了,还几万,这山贼难不成是打算造反吗?”
下属被他一通臭骂,灰溜溜地跑走传话去了。
等回来后,他又找到副官禀报:“那山贼头子邀请咱们家将军去山上做客,老大,您说,这是不是那书上说的什么……黄、黄门宴啊?”
“狗屎,是鸿门宴!”
但副官还是立马严肃起来:“除了这个,他可还有说别的?这山贼头子看来所图不小,不像是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是不是旁边还有个狗头军师给他做参谋?”
下属挠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但我瞧着那山贼头子自己就像是个读书人,可能是附近那个村子里的落第秀才吧。”
副官点了点头,把下属打发走,转头就跟宗策去汇报了。
宗策听完后,反倒十分重视,还问道:“你确定这山贼头子手下养活了几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