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穿梭往来,二楼雅间飘出琵琶声,混着酒香、胭脂香顺着风漫过来。
她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冻僵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破洞。
望着伙计托盘里油亮的糖糕,感官突然闪回。
她仿佛又站在现代繁华的商圈,商场里流窜着烘焙店的面包香氛,自动扶梯载着衣着光鲜的人群往来如织。
手机支付“滴”的一声脆响,就能换来热气腾腾的一顿烤鱼,还是蒜香的。
“快走!晚了粥就没了。”
身后流民的推搡,让柳嘉之踉跄几步。
她这才想起自己现如今不过是,等着领一碗官府稀粥的宋代流民。
此刻,她只能隔着风雪凝望那些美味的幻梦。
施粥棚的粗麻布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最后望了眼灯火通明的州江楼,深一脚浅一脚地融进灰暗的人流。
青羊宫的飞檐在远处若隐若现,空气中渐渐飘来粮食的香气。
益州府衙的衙役们正将冒着热气的米粥一勺勺舀进陶碗,队伍已经排得老长。
木勺撞击陶锅的声响,混着饥饿流民的抽噎。
她眯起眼,眼前的光景模糊成了,公司楼下那间永远热气腾腾的24h便利店。半月前,玻璃门上正贴着“腊八粥第二份半价”的海报。
攥着豁口的陶碗,柳嘉之看着衙役将半勺清汤寡水的米粥倒进碗中,几粒糙米沉在碗底,倒映着她青灰的面容。
凹陷的脸颊,干裂的嘴唇渗着暗红血痂,小巧的鼻尖通红发肿。
那双圆润的杏眼,在凌乱的碎发下布满血丝。
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既没有她记忆里自己圆润的下颌线,也没有曾经纹着精致眉形的痕迹。
唯有青涩轮廓提醒着柳嘉之,这具躯体尚在盛放的年纪。
她颤抖着指尖想去触碰,倒影却随着腕间晃动碎成涟漪。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柳嘉之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穿越到陌生的时空,更困在了陌生的皮囊里。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一月白衣衫男子正立在酒楼雅间之上。
晏井承目光扫过这群街边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民时,眉峰微微蹙起。
他目光被楼下的流民群吸引,最终定格在柳嘉之身上。
那小女子与旁人不同,虽同样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腰板却出奇挺直。
当其他流民或低头慢行,或着急前往,唯有她驻足凝望酒楼。
她的眼中闪过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回忆,又像是迷茫。
于是,他心生恻隐。
忽听得街道尽头传来骚动,几辆载满粮袋的马车碾着积雪疾驰而来,车辕上的朱漆纹章隐约可见“州江”二字。
“从今日起,州江楼每日辰时、申时施粥,管饱。”小厮的声音字字清晰,“另备姜汤驱寒,老弱妇孺可优先。”
衙役们面面相觑,手中木勺悬在半空忘了动作。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柳嘉之连着手里的陶碗,被推搡着退到街边。
身形趔趄不稳的她,失手将残粥泼洒在补丁的裙摆上。
“当心。”
手腕被力道适中地握住,柳嘉之抬头,正对上一双深潭般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