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乱糟糟像枯草一样的头发,这会儿也好好梳着,还别着根新木簪。
“姑娘常年在外有些瘦,但瞧这眉眼生得多标志。等再将养些日子……”听莲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定是家主回来了。”听莲眼疾手快,将铜镜塞回了妆奁。
紧接着,门扉轻响。
“家主来得正巧,姑娘刚醒呢。”
晏井承跨进门槛的动作微顿,手中青瓷碗里的汤药差点翻腾出来。
他望着倚在床头、脸颊泛红的柳嘉之,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将药碗递给听莲,薄唇轻启:“醒了就好,这药趁温着快让姑娘喝了。”
听莲接过药碗,忽然狡黠一笑:“姑娘有所不知,这几日都是家主亲手煎药、亲手一勺一勺喂您喝下的呢。”
她将药碗轻轻搁在案几上,冲柳嘉之眨眨眼睛,又朝着晏井承福了福身。
“厨房还炖着姑娘补身子的鸽子汤,奴婢还是去盯着一些好,省得火候大了。”
说罢不等二人反应,提着裙摆轻快地跑出门,还贴心地掩上了雕花木门。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只剩温热药碗里微弱的蒸汽在两人之间缭绕。
晏井承缓步上前,在塌边矮凳落座。接着,他用银匙轻轻搅了搅药汁,待表面浮沫散去,才起身将碗递给柳嘉之。
“大夫说还需连服七日,便不会再半夜惊悸。”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碗沿,犹豫片刻后,终究松开手,转而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
“若嫌苦,这里有桂花糖。”
柳嘉之清楚他在刻意保持距离,却又忽地想起听莲说他夜夜守着,心头不禁泛起暖意。
“多谢。”
柳嘉之饮尽碗中汤药,喉间苦涩翻涌。晏井承见状,将糖轻塞入她的掌心。糖块入口,清甜漫开。
她抬眸偷望向端坐一旁的人,却见他神色淡漠,眼底是看不透的疏离。
“你休息完这七日,便走吧。”他起身整了整衣袍,语气平静得近乎冷硬。
“我府中不是收容所,留你只是不忍见死不救。”
他背过身去,将一钱袋轻置在案几上,月白色衣摆随着动作轻轻颤动,“我再多给你一倍银钱,拿着这些钱,寻个安稳营生,好自为之。”
柳嘉之怔住,默默叹了口气。
果然,固执古板的古代人。
不蒸馒头争口气,哪有被人赶两次还不走的理。
“谢晏公子的救命之恩,到时我便走。”
她望着那道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心口突然泛起尖锐的疼。
这感觉,竟梦回现代被渣男单方面提分手那个雨夜。
第二日寅时未到,柳嘉之躲着熟睡中的听莲,换上了府里专门为她裁制的衣服,拿走了那袋银钱,顶着残月离开了晏府。
石板路上尚有积雪,算算时日,今日应该是腊月二十六了。
将近年关,她这个时空异客不知该往何处去,但就是跟赌气一般,想要急速逃离。
偶有巡夜人提着灯笼经过,昏黄的光晕扫过她的月白披风,惊得她慌忙低头。
攥紧钱袋的手沁出冷汗,她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这银子值多少钱,但是那个冷血的人说能买房做生意,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人生地不熟,如何置办家什,如何谋生。原主的记忆荡然无存,连破庙的过往都拼凑不出完整画面。
正犹豫间,远处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响:“寅时三刻,寒气侵骨,关好门窗——”
柳嘉之咬了咬唇,转身往热闹些的主街走去。或许先寻个客栈落脚,再打听些谋生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