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破晓的薄雾里,出现几道黑影。玄色劲装裹着精瘦矫健的身形,单膝跪地,向着晏井承行礼。
“天亮之前将此处打理干净,莫要惊动官府。”
晏井承发号着施令,却没有松开柳嘉之的意思。
“是,阁主。”
柳嘉之本欲趁着他们交谈,推开挡在眼前的宽大胸膛,可在寒冷的风里太久未动,膝盖突然一软。
“逞什么能。”
她下一秒便双脚腾空,被晏井承打横抱起往晏府走着。
柳嘉之别过脸不去看他,目光却正好扫过一个黑衣人腰间的令牌上。
令牌中心是一倒悬青铜锁,特别的是,令牌侧边刻着昂首青羊,线条简单却一眼就能看出此令牌来历不凡。
晏井承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忽然放缓脚步,腾出一只手探入怀中。一枚一模一样的青铜令牌,带着体温滑入柳嘉之掌心。
“想看便看吧。”
柳嘉之愣住,睫毛上凝结的冰晶轻轻颤动,下意识用包着布条的手指摩挲着令牌。
“这是暗阁阁主令,官家安插在益州的情报组织印信。”晏井承声音裹着雾气,落在她的发顶。
“朝堂上暗流涌动,益州作为西南锁钥,握属地粮仓、控茶马要道。盯上我的人,不会放过我任何弱点。那些驱赶你的话,是我不想你卷入其中。”
柳嘉之盯着令牌侧边昂首的青羊浮雕,忽然轻笑出声:
“晏井承,你如今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敢将暗阁的秘密告知于我。不怕我是不安好心、刻意靠近你的么?”
“在你昏迷的那两日,我已查过了你的底细。你名唤蒋丫,老家在益州城郊禾稻村,一场蝗灾夺走了双亲与家产,这才成了流民。”
刚说完,柳嘉之在他怀里剧烈咳嗽起来,他急忙停下脚步试图用自己背为她挡着寒凉的风雪。
“蒋姑娘是否觉得太冷了?”
柳嘉之在他怀里脸涨得通红,气得直拽他束发的玉带,“什么蒋姑娘,我才不叫蒋丫呢。”
“好好好,不是蒋姑娘。”晏井承偏头躲过她乱来的手指,却因这动作险些踩空。怀里的人发出一声惊呼,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晏井承,我也给你说说我的底细吧。”她突然轻声说道,滚烫呼吸扫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垂。
“我来自七百年后的世界,你们的衣着、建筑,还有这世道、这风云,都与我熟知的一切截然不同。”
“你救我的那天,是我踏入这个朝代第一天。”她搂住他脖颈的手没有放下,手指偷偷绕着他发间的一截玉带,“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柳嘉之。”
晏井承不徐不慢地接着往回走,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又紧了几分。
见人不说话,柳嘉之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你们这有穿越时空的话本吗?如果没有,可能你理解起来会比较麻烦。刚才你杀死的那三个人,应该就是在破庙逼死我这具身躯的原主人,也就是真正的蒋丫的凶手。”
“而七百年后的我大概是和这位蒋丫,在平行时空里同时失去了生命,所以才让我来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二人已到晏府门前。晏井承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抬脚跨过门槛。
“你没听懂吗?还是你又不信我?”柳嘉之喋喋不休道。
“柳姑娘看来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和那日吃面时侃侃而谈的神情一模一样。”
“柳姑娘……还是有人头一回这么叫我,文绉绉的。你以后可以叫我小之,我七百年后的父母是这么叫我的。”
“好。”
晏井承快步走进给柳嘉之安排的院落,在外面吹风吹得太久了,天都快大亮了。
正在房门口探头的听莲眼尖,远远便瞧见了自己家主抱着半夜消失的姑娘,匆忙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