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鸿露出一副懵懂困惑的表情,她不是假装的,是真不知道。
江家一向是规矩的人家,并不曾在后宫安插人手;六品的宝林又无诏不得面见家人,因此自她进宫以来,唯一与家里互通消息的手段,就是须经尚宫局审查的家书。
然而家书也不是时时都能寄的,每年不过岁末之类的一两次机会。
江书祺又是在她进宫当日离开的,在那日之前,一家上下都只把他从军的话当做戏言,因此江书鸿确实不知道,哥哥已在军中了。
萧景明很满意她的困惑。与家中没有联系,说明无后宫牵扯前朝之嫌,让他省心。
他边牵着江书鸿往屋里走,边与她说道:
“你哥哥领了一队跳荡兵,百余人趁夜奇袭,绕到北狄队伍侧翼烧了粮草,他们补给中断,节节败退,我大晟的军队已将前些日子失去的领地尽数收回来了!”
这等胜仗叫他实在快意,在立功将士的亲妹妹、自己的宠妃面前,不加掩饰地放声大笑。
江书鸿被他说得脑袋嗡嗡直响。
哥哥在军伍?还在最危险的跳荡兵?
“跳荡,敢死之士也,先登者十死六七”。跳荡兵专司冲锋陷阵、破敌奇袭,战时率先冲击敌阵,为主力军队创造战机,因而伤亡率极高。
哥哥那日的话竟不是玩笑话。他不仅去了,还去的是这样危险的地方。
萧景明的笑声犹在耳边,天子为收复自己的疆域土地而志得意满,她却更关心自己的哥哥能不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萧景明也察觉出了她的走神,问她怎么不说话。
江书鸿便如实解释道:
“嫔妾并不知哥哥已从军,是以刚刚得知,还未缓过神来。”
“这样大的事你竟不知道?”萧景明也有些意外。
“哥哥是说过要去镇守疆土,报效朝廷,”江书祺真正从军的理由自然不能让皇上知道,江书鸿字斟句酌道:“他说自己文无所长,唯独一身武艺还过得去,因此比起在京城,做个碌碌无为、终日享乐的世家子弟,宁愿去边疆献一份力。”
“只是嫔妾和家人一向觉得他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已成真。大约是在嫔妾入宫后,他才离家前去的吧。”
江书鸿说着说着,也调整过来了心情,配合地显出几分喜色来:
“如今哥哥得偿所愿,大晟更是国土无缺,嫔妾恭喜皇上!”
萧景明展颜,满意道:“你哥哥很好,是个有志向的。捷报传到这里要四五日,人从京城赶路到边境要十余日,算下来,他不过刚到军中不足十日,能有这般功勋,是个可造之才。”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后宫的消息是滞涩些。”这样的滞涩才叫他安心。
“如今你既然知道了,朕少不得给多些封赏,好不叫爱妃失望。你哥哥又如此争气,值一个昭武校尉之衔。”
昭武校尉可是从六品!江书祺虽是官宦人家出身,然而刚刚及冠不久,科举又落第过一次,因此还未入仕。如今一封,直接就是从六品的军衔,皇上这是很优待了。
如果是封自己,江书鸿会推辞不受;可是封给九死一生的哥哥,她就不打算谦虚了。
这是他拿命换来的功勋,是他应得的。
“皇上待嫔妾和哥哥真好!”她满目欣喜,带着些感激和仰慕看向萧景明:“嫔妾替哥哥谢过皇上,哥哥回来给皇上谢恩后,也得来谢谢嫔妾——定是皇上喜欢嫔妾,叫哥哥沾了光呢!”
“你倒大言不惭,”萧景明朗声大笑,知道她是在撒娇扮痴,对她的凑趣很是受用,“那你今夜好好伺候,才能报答朕的喜欢,否则朕就收回你哥哥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