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奴回忆着宋定沅的语气,道:“应是挺高兴的。”
她顿了顿,略有深意道:“皇上命高公公将公主您的画挂去养心殿了。”
宋枝鸾看着手上新做的丹蔻,撩唇道:“意料之中。”
“父皇赏赐这么多,本公主也不能毫无表示,来人啊。”
两名侍女上前:“公主有何吩咐?”
“父皇今日大寿,虽不能至,可本公主心情亦好,传令下去,不论品级,府上的人皆可回家探亲一日,聊表孝心。”
两名侍女面露喜色,答了话,便忙送不迭传话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登记出府的奴仆侍卫便排到了府外。
谢预劲从门口进来,恰巧听见掌事侍女道:“其余的人若不离府,也可自行休整,子时需随殿下去角楼放天灯,为皇上祈福。余下的侍卫尽数调去观雪楼巡视,护卫公主安全。”
观雪楼位于公主府东南一隅,距水榭很远,众人齐聚角楼,声也嘈杂,莫说在地底砸石头,便是光明正大抬上岸砸也无人察觉。
采买天灯的人陆续离开公主府。
宋枝鸾在暖阁坐着,拿起茶杯,今日是稚奴拿出来的是杭州的贡茶,淡金色琉璃茶盏与茶托,满绿流金,煞是好看。
外头传来脚步声,她撩起眼皮,一眼便凝住了。
谢预劲背着弓箭,一身紫衣劲装,护腕刻着狰狞的兽头,一步步从门外走进。
像是走进山林,从容不迫的猎手。
宋枝鸾移开视线,喝了口茶,略苦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本公主以为今日宫宴,老师是父皇的座上宾,该抽不出身来府上才对。”
她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前几日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现在时辰晚了,本公主有心无力,恐怕要老师白来一趟了。”
谢预劲盯着她的眼:“殿下要为皇上祈福?”
宋枝鸾在看到谢预劲进来的那一刻,心跳便有所加快,那日在寝房外质问他后,接连两日,谢预劲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来人只说是旧病复发。
谢预劲能有什么旧病,她与他夫妻多年,对他的身体再了解不过。
他仿佛是为战争应运而生,重到能留下伤疤的伤势几乎没有,那支贯穿他们两人的箭也只留下了淡淡印记。
最大的可能,是谢预劲不想教她了。
若是今日谢预劲不来,明日宋枝鸾便会顺势派人再去寻个教习夫子。
可他偏就来了。
宋枝鸾慢慢道:“当然,父皇待本公主这般好,本公主出不了府,不能为他当面祝寿,在这公主府里为他祈福是理所应当的。”
“那今日的课便在观雪楼上。”
宋枝鸾深吸一口气:“本公主今日不想上课。”
谢预劲静静地看着宋枝鸾。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话里的语气,比较之前有了极轻微的变化,有些冷淡。
“皇上一月之后抽检,殿下若不想让皇上失望,还需勤加练习。”
宋枝鸾瞅着他,两人目光在空中如同对撞了千万次。
半晌,她把茶端起来,一口气喝掉,“那老师就一起来吧。”
“把父皇赐的弓拿来。”
观雪楼有三层,通体玉白,碧瓦朱瓮,顶部以绿釉铺设,宽大的横梁与粗大的梁柱将这座以巨石为基的楼阁伫起,成为公主府上登高远眺的绝佳场所。
在宋枝鸾与谢预劲到之前,楼内早有侍女摆设陈列,采买来的花灯从后门运入,在正厅铺陈数列。
时辰还早,宋枝鸾上了三楼,横栏及腰,她今日未曾练箭,也未做准备,穿的是短襦长裙。侍女拿了绣金凤翅襻膊,她穿上,薄丝下露出半条雪白细腻的胳膊,裙下束紧贴着裤腿,鞋上嵌着的玛瑙玉片熠熠生辉。
浑身珠光宝气,连额间眼下的金粉珍珠都耀眼夺目。
轩辕弓在战场浴血而战,本无过多装饰,做的灵巧轻便,宋枝鸾命人涂了一层珠粉,长弓便成雪白,握在她手中,像是起舞的乐器,不像是杀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