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遥将这页纸单独抽出,未动正文,只夹于副注页后,以备后续比对。
乔知遥落完注字后,并未急于收卷,而是伏在案上静静看了一会儿那行“乔昶”。
若这一页是伪笔,那真正的调令原稿,就一定藏在主案旧卷中。
可那一案,三年前已封,属兵账枢密密卷,按制应自锁档案,非诰录可调。
乔知遥沉了沉心,终还是站起身,绕过誊写席,往东廊尽处调阅阁而去。
那是诰录署下设的查调之处,归谢瓒管辖。
乔知遥将手中“银账副卷”呈于卷吏,语气平稳:“第五页落款存疑,申请查对原案。”
卷吏抬头看她一眼,眼中浮起迟疑:“这案是密档,三年前就封了,很久都没人动过了。”
乔知遥语气平静:“但这案卷已经转到诰录系统,由我们誊写。”
“你手上的是副录。”那人摇头,“主卷还在密档,不在调阅常册里。”
她没急,只从袖中取出一张小札,摊开递过去:“这是谢长史批给我的调令条,说可查副页目录的原始归档。明确允许查副页编号十一,对应原档。”
卷吏接过,目光扫了一眼那枚落款,神色微变。
那确实是谢瓒亲手所写。内署有权临时调卷,仅限诰录主审授权之人使用。
“……好。”他递回纸札,语气缓下来,“你稍等。”
乔知遥收回,轻声一礼:“劳烦。”
不到一刻钟,卷吏便捧来三页薄薄的主案节要。封签写着:
“熙六·秋后兵账·三类·枢录备阅”。
乔知遥摊开第一页,目光直接落向末行署名——
林庆之。
并不是乔昶。
她又翻到第二页、第三页,署名皆同。
乔知遥迅速翻阅完这三页,确认这三份文段皆为原稿节要,署名清一色为兵部属官林庆之,无一处见到乔昶。
这意味着:正式存档的原稿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乔昶的落款。
乔知遥心口一紧,猛然意识到:并非那页副录中“乔昶”二字写得可疑,而是那一页本就不该署乔昶。
乔知遥将上午誊写的那张副录抽出,与原件并排铺在案上。
肉眼所见,差异极明显:副录纸张明显偏白且纤维细密,原稿则微黄而粗。墨色上,副录色发青淡浮,原稿却浓黑深沉。书写风格更是迥异:原件落款另起一行,字锋沉稳;副录落款却紧接正文,仿若连笔草草而下。笔迹、纸色、格式,无一处相合。
可最引她注意的,还是文意。
原稿中写明“秋后银两调拨未足”,语止于“待补”,未见任何批复意见。而那张副录,却硬生生添了一句“银账已拨,兵部复核可行”,字句平顺,笔意却与全文脱节。
乔知遥几乎可以还原出整段操作:原稿由林庆之起草,停在“银未足”的结论;原件封存后,有人另起一页,改写成“银已拨”,并强行署上乔昶之名;这页被插入副录,和其余正文一起流转,最终成为“乔昶批准西防银”的“证据”。
这不是补漏,而是改意。
乔知遥心头倏然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