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镇国将军班师回朝,那些整日招猫逗狗的纨绔奉父命为顾靖宁洗尘,不料撞见陆暄上楼。赵霁是个不肯吃亏的,硬要狗仗人势在陆暄身上讨回好处,顾靖宁不耐烦应付他们,顺势走到楼梯,京中那些闺秀个个像古板学究,会打人的闺秀他还未见过。
陆暄眼珠一转,智取为上,“赵公子,您丰神俊朗,周身气度更是不凡,只华锦阁的衣裳堪堪与您相配,您那日在华锦阁可是去给自己做衣裳的?”
“自然。”赵霁被夸得飘飘然,不自觉挺起胸脯。
与赵霁同行的那些纨绔鸡皮疙瘩落了一地,面露鄙夷。
顾靖宁刚刚回京,并不知华锦阁是何地,不明白他们为何转了态度。
“可是,可是那华锦阁只卖女子衣裳啊。”陆暄以罗帕轻轻掩住口鼻,不动声色后退半步,故作为难地看着赵霁。
“我记错了,那日我是去给我母亲取衣裳的,你莫要胡说。”赵霁才反应过来,难堪找补,抬起的手眼见就要呼过去。
“赵公子!”陆暄出口喝止,“那日是我不对,二楼是姑娘们试衣裳的地方,我没想到您会出现在那里,我也是吃了好一顿惊吓,等我回过神,不知怎么就打了您,我在这里给您请罪了,您若还是恼怒,今日便打回来吧。”她走近赵霁,抬起自己的左脸,眸子紧闭,料定这纨绔不敢动手。
赵霁德行有亏在先,自然不敢白咧咧打她,见在顾靖宁面前失了脸面,那些狐朋狗友更是一味看热闹,当下气极,他对着陆暄膝盖用力将手中的对杏仁飞掷而出。
陆暄不察,膝盖一弯,眼见就要往楼下倒去。
顾靖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陆暄手腕,将将落稳时,赵霁却伸脚一绊,顾靖宁右脚失去着力点,连带着陆暄两人滚下楼去。
陆暄被莺时扶起时,只见顾靖宁手捂着胸口,似呼吸不畅,不知何时身上布满了红疹,直直倒了下去。陆暄立马吩咐莺时去请大夫,上前查看顾靖宁伤势时却被顾靖宁的护卫拦住了。
本来楼梯不高,陆暄和顾靖宁两人至多受些瘀伤,可陆暄没想到顾靖宁竟碰不得艾叶。昨日端午,她身上挂的的艾叶香囊还未来得及换下来,事急从权,刚刚顾靖宁为护陆暄搂住了她的腰,手触碰到了她腰间的香囊。
“陆姑娘还是快离顾小公子远些,端午已过还佩什么艾叶香囊,莫不是蓄意谋害?”反正也没人见到他出阴招,赵霁正愁没有替罪羊,倏然推开陆暄。
直到大夫来之前,陆暄都被一道人墙隔绝开来,待顾靖宁病情稳住,镇国将军府来人将顾靖宁抬走时,陆暄都未看到顾靖宁的半寸衣履。
“我陆氏以礼传家,目无尊长、寻衅滋事之人的下场,你们都睁大眼睛瞧清楚了。”
猝不及防的怒喝似要震破耳膜,陆暄睫毛猛地一颤,思绪回笼。
屋内所有人连忙应是,陆培正说完嫌恶地看着陆暄,待抽够十鞭,只留下一句“日日惹是生非,你和你母亲当真是越来越像了,自去祠堂罚跪”,转身拂袖而去。
陆暄闻言面色陡然变冷,眼中蓄满愤怒和寒意,望着陆培正离开的背影切齿道:“你也配提我母亲?”全然忘记了后背火辣辣的疼痛。
“小姐,对不起,奴婢什么忙都帮不上,幸好你一回府就在祠堂藏了伤药,老爷这次当真是下了死手。”莺时看着陆暄后背上纵横可怖的鞭痕,边抹眼泪边小心上药。
陆暄安慰莺时,“傻莺时,顾小公子是因我才出事的,父亲势必要给镇国将军一个说法,现今他们还未发难,我们先发制人,父亲只有重重罚我,他们才不好说些什么,虽然他只是为了他的官声着想。”
陆氏先祖的牌位有序地排列在祠堂正中上方,牌位前还未燃尽的香“啪嗒”又燃断一截,炉内已堆满香灰,陆暄的意识随着那缕青烟渐渐抽离,恍惚间又回到十二年前,母亲满身血污躺在乱市中,握住她的手让她好好地活下去。她一刻都不敢忘母亲的遗愿,只是,这偌大的祠堂,连她母亲的小小牌位都容不下,而这陆府,也容不下她。
“可是,可是明明赵公子才是始作俑者。”莺时还是不服气,心疼地吸了吸鼻子。
“父亲不会信我,多说无益。”陆暄打了个寒颤,虽是夏季,夜晚的祠堂还是有些阴凉。
“现下才戌时,怎么外面连灯笼都熄了,肯定又是二小姐和大少爷搞的鬼,小姐您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莺时说完往陆暄身边靠了靠,贴着柱子抱着双膝。
陆暄回抱莺时,轻拍她后背,“这个时辰,那些婆子丫鬟肯定回值房歇着了,不会有人在外盯着我们罚跪的,别怕。”
莺时安心下来,陆暄也在这寂静中渐渐睡去,混沌中看见一名青衫男子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