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在文学区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目标——秦茵。
她正站在诗歌专架前,一袭淡蓝色连衣裙,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书脊。
年近五十的女人保养得宜,侧脸线条柔和,唯有眼角的细纹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如同这座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老建筑,有着厚重的红砖外墙和彩色玻璃窗,在阳光下显得庄重而古朴。
由内而外透着一股书香气。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装作偶然发现的样子走上前:“秦阿姨。”
秦茵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
“张小凡。”
“张秘书啊,你好。”秦茵露出礼貌性的微笑,但眼神依然冷淡,“你怎么在这儿?”
“我过来挑几本书看。”
“那你挑吧,有想看的书,找店员。”
对于这种借口来看书,实则巴结为目的的人,她见多了。
自从她在双江县开了连锁店,当地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商人,突然变得都很爱看书,有时甚至是几百、上千本地订购。
但她心里清楚,这帮人把书买回去,也是放着吃灰的。
主要还是想通过自己,与小岚搭上关系。
有时候,跟这些人探讨文学的问题,一个个全都跟吃了苍蝇似的,如鲠在喉,一句诗也背不出来,只知道各种巴结。
这个张秘书肯定也不例外,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张小凡目光扫过她手中的诗集:“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您喜欢拉丁文学?”
秦茵略显惊讶:“你也读聂鲁达?”
“我更喜欢他《大地上的居所》时期的作品,”张小凡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略显陈旧的诗集,“特别是这首《献给费德里科的挽歌》,‘在橄榄树的风中,战斗的弓与箭……’”
秦茵的眼睛亮了起来。
“‘而长矛,是初生的百合花’!真难得,年轻人很少读这么冷门的诗。”
“我大学时最爱看这些书。”张小凡微笑着撒谎,实际上这些全是前世从陈雪整理的资料里看来的。
秦茵曾在发表的文章中,详细记录过她对聂鲁达的痴迷。
若是前世,他不屑于巴结领导的亲友。
但现在……
在监狱的那些时日,他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
官场,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污水。
起初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却不知道,多数人都只配当地下的黑泥。
清高是收买人心最廉价的谎言,唯有权力和地位才是真正的永恒。
他们沿着书架慢慢走着,聊诗歌,聊音乐,当张小凡“偶然”提到秦茵最爱的钢琴家格伦·古尔德时,她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
“小张,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秦茵亲切地拉住他的手,“县委大院的年轻人里,难得有你这样有深度的。”
她很鄙夷张小凡这种巴结的心思。
但看到对方对拉丁文学这么懂,就感觉距离感少了一些。
“秦阿姨过奖了。”张小凡谦虚地低头,目光却扫过图书馆门口——秦思明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秦思明走过来,目光冷冷地在张小凡脸上扫过。
张小凡尴尬地避开眼神。
看得出来,她对不辞而别这件事,还耿耿于怀。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马尾辫高高扎起,干练中带着几分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