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医生快速将傅瑾承的姿势摆好,在等他平静之后,又给他牵伸下肢伸肌,缓解肌肉张力。
宽大的裤腿随着谢医生缓缓提高的动作而渐渐落下。
傅瑾承躺着,看到了自己被抬起的双腿。
或许是因为几年不曾晒到过太阳的原因,他腿上的皮肤显得格外白皙,皮肤包裹着骨骼,随着垂落的裤腿,异常的纤细的脚踝和小腿裸露在空气之中。
白色的,软塌塌的,像是菜市场之中垂挂着在贩卖的肥肉。
即使一直在被动活动着腿部,也最多只能延缓那些肌肉的萎缩,却无法阻挡身体的衰败。
他手腕上的伤还没好,谢医生本来也减轻了些他今天的复健任务,见他痉挛,谢医生还想再进一步进行调整,却被傅瑾承自己阻拦。
“按原计划来吧。”
傅瑾承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望着远处那一幢已经点亮了灯光的别墅。
“傅总,没必要这么着急。”谢医生还想再劝:“还是慢慢来。”
脊髓损伤一直以来就被誉为“不死的癌症”,不是一时半会、凭借着几次复健就能康复的病。
即使现在已经有了正在试验的技术,但是一时半会也还没有投入临床的。
傅瑾承的目光从那幢别墅收回,他摇了摇头,不容置疑道:“按原计划吧,我吃得消。”
他知道刚刚是因为他自己动作一下改变太大,才引发的痉挛。
傅瑾承痉挛的次数不算少,也已经习惯这样的疼痛,不想因为这么普遍的事情去减缓一日的复健量。
谢医生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他的目光落在理疗床的下方,不知道何时,那边已经淤积了一摊水渍。
就连黑色的垫子上也已经有淅淅沥沥的水流滴下。
傅瑾承也敏锐地听到了水滴的声音,他的视线扫到了谢医生的脸上,见谢医生的面上的犹豫,大概猜到了什么。
这是痉挛导致的失禁。
他今天穿着纸尿裤,但或许是因为方才拉伸的缘故,那些污秽不堪的液体顺着身体的摆动侧漏了出去。
傅瑾承最后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别墅。
随后,他闭上眼睛,认命道:
“叫护工吧。”
傅瑾承的护工也是当时出事后在医院聘请的,后来傅祈安觉得护工经验老到,便高薪聘请护工来到傅家专门为他进行看护。
护工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的力气很大,径直把傅瑾承抱上了轮椅,带好束带,推出了房间。
家政人员迅速地将理疗床上黑垫子卸下,从橱柜中拿出新的垫子,安装到理疗床上,又有阿姨来清洗了地板。
就连空气中也喷上了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傅瑾承需要清洗一下再回来,谢医生趁这个时间点开和宋知念的聊天信息。
谢黄堡:宋小姐,你确定吗?
谢医生走到落地窗前,顺着傅瑾承方才的目光看去。
这一片别墅区都是单面玻璃,里面能看到窗外的景色,但是窗外都看不到里面的景色。
傅瑾承刚刚看的那一幢别墅,谢医生认得。
有好几次,他深夜被傅祈安拽起来,就是在那幢别墅前把傅瑾承连劝带拉带回去的。
谢医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否要答应宋知念。
他知道宋知念并不脆弱,可是,这并非脆弱与坚强就能界定的事情。
谢医生在医院见过太多这样的情侣,但很多时候并不是爱人不愿坚持下去,更多的是受伤的人不愿再让自己的爱人坚持下去。
他看到过好几次,那些惨烈却又决绝的分手之后,是双方苦涩却又痛苦地落泪。
宋知念站在二楼卧室的露台上,看向傅瑾承的那幢别墅。
他家二三楼的灯光都还亮着,宋知念大概猜到傅瑾承在复健,但也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