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没有爸爸妈妈,拾荒的奶奶说他是在一座桥旁边捡回家,他一直也这么认为。没有父母的日子在村里并不好过,但不好过的不只是他,还有他的奶奶。
没有劳动能力,他们俩只能拾荒为生。有时候去捡破烂,换一点钱吃饭,有时候奶奶咳嗽的直不起腰,下不了床,他就会穿着别人不要的衣裳,一个人去外头捡破烂,然后等奶奶好了,他们俩在一起作伴继续去外面捡破烂。
一天一天,唯一维持生计的就是捡破烂,太阳出来捡破烂,太阳落山卖破烂,他们俩肮脏腐臭的人生,简直也是一堆破烂。
后来有一年,一直孤身的奶奶突然说有个儿子在城里,要带温绕去找他。
但谁也没想到,老天都在帮那个抛弃母亲的儿子一把。奶奶因为没钱吃饭去翻垃圾桶被玻璃片划伤手,流了很多血,他们没有钱去看大夫,后面奶奶就去世了,死在那条可能会找到她儿子的夜晚。
温绕那年11岁,奶奶去世给他的第一感觉不是害怕,而是茫然。那一天他知道原来被玻璃片弄伤是会死人的,这错误的观念跟随他错误的人生一直到十八岁,他在饭店端盘子被打碎的碗划伤手,去诊所包扎,医生跟他讲玻璃片根本不会杀人,他才恍惚的从记忆里拽出小时候一些碎片,想起来奶奶在带他去城里前跟村长借钱,说她要走了,她得了治不好的病,这趟要是能找到儿子就回来还钱,要是找不到,这三百块就当她丈夫因为给村长家盖房而摔死的补助金。
从11岁到21,整十年他身边毫无一人。
那种在社会上孤独漂泊的日子温绕过怕了,不是怕吃了上顿没下顿,而是当他睁开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
好像别人上学是为了应付父母的期望,他上学是真的只想活下去,想往上爬,改变命运。
于是,他跟了燕贺昌。实现了衣食无忧,也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要说真有什么不好,恐怕就是跟在高官厚禄身边,他唯一活下去的方式就是不把自己当人。
当狗,当驴当马,什么都好。只要他能习惯自己不把自己当人,那他便是人人羡慕的人上人。
要什么有什么,受人尊敬的人上人。
那是璀璨,又让人羡慕的金贵人生。
在洗手间吐的昏天黑地,温绕冲掉脏东西,用力往脸上泼了几把水。
他在r大住的是单人宿舍,准确来说是个双人间。对面床位是个富二代,宁愿一年烧好几千在这儿开双人宿舍跑去外面住五星级酒店也不愿回来,于是除了期末检查,他一直是一人一间。
手机震动,温绕擦干净脸,抓起看。
刘雪娜问:你在宿舍吗。
温绕坐床边,回她:有事?
刘雪娜:你跟朱瑞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她下午挺伤心,好像不知道你把名额让给她。
温绕一怔,问:你知道了?
退格删掉这句话,他反复删减,打了删删了打。
最后只回了一个,“嗯”。
“你给谁发信息呢?赶紧喝酒啊,出来玩就是要开心,都放假了还老捧着手机干嘛,烦不烦。”孙茹递过去一杯轰炸机给刘雪娜,旁边两个男模也一左一右劝,叫姐姐,叫宝贝,脸上一层粉底,和脖子分了层。
长相还行,就是声音太腻,太甜,人工糖精都没他俩那么齁嗓。
刘雪娜看手里那杯燃烧的轰炸机。
等火焰熄灭,她也回神。
拿包起身,拍孙茹,道:“机场见吧,你们玩,我回家了。”
在这实在是没意思,她厌恶酒桌上出来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