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昨天她把海螺扔进整理箱里,一起带回了家,怎么凭空又出现了一只?
那枚名章,仿佛是一只诱饵,引诱她找到这枚异常美丽清透,又异常熟悉的白色海螺。
她打了个冷战,鬼使神差地将贝壳取出来,放进包里。
指尖触到它的时候,又听见了海浪的声音。
她感到头忽然很痛,有什么汹涌澎湃的东西正在往上涌,却被一道闸门死死堵住,憋胀得她整个都要裂开了。
她呻吟一声,王姐这时拿着一份文件风风火火进来,她忍住头痛,将包抱在怀里,在她一脸惊讶的注视下,大步走出,直走到楼下一处开阔处,靠着窗台大口大口喘气。
初夏和煦的暖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起她杂乱的发丝,她转了个儿,面朝窗户,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非常虚幻、飘渺,有种不真实感。
抑或者,不真实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自己。
她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气,用力按着头。头痛一点也没有止歇的意思,她拿拳头使劲拍了拍,直拍得眼冒金星,也没丝毫作用。
一阵强烈的风从窗外吹来,将放在上面的人事档案吹落在地,她下意识蹲下身去捡,却忽然顿住了动作。
从档案袋里滑出来的那一页,记载着她从小学到工作的所有经历,她看着那些文字,突然无比陌生。
这是……谁的人生?
显然是她的。
可真的是她的吗?
她盯着那一行行记录,竟对自己也感到异常陌生。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做一场梦,而自己不过是梦中的一个人物,可她却不知如何醒过来,脑中始终漂浮着一层不薄不厚的迷雾,笼罩着她,让她无法清楚地窥探到真相。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捧着箱子,来到天台。
天台上阳光正好,不热烈也不暗淡,远处翻涌着白云的蓝色天空像极了大海,她呆呆盯着好一阵,渐渐觉得脑袋没那么痛了。
闸门出现松动的迹象,随时可能向上拉开,让记忆的洪流汹涌而上,席卷她的全部意识。
同时也将那层迷雾,彻底驱散开来,暴露出一些她隐隐有所察觉,却始终触不到的事实。
她眼前倏地蓝汪汪一片,海浪伴随着海鸥的叫声朝她奔腾而来,拍打着她的裙角,她忽然抓起那只海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一声,两声,三声……
熟悉的清香从斜后方飘来,俊美的青年西装笔挺,长身玉立,一头海蓝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飞扬。
她慢慢转过头去。
“敖……丙……”她喃喃道,原地眩晕了一瞬。
最后的一道锁终于落下,闸门沉重地、轰轰隆隆地向上拉起。
“好久不见了,阿桃。”林公子笑笑,手指轻轻在头上碰了一下,蓝色长发瞬间
变回黑色短发,“不,应该说又见面了,阿桃。”
“哗啦”一声,记忆之潮仿若瀑布逆悬,一股脑冲进她脑海,只在短短的一息间,迷雾尽散,姜桃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是叫姜桃,但不是孤儿,她有父母,父母对她极好。她从小身体羸弱,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她活不过25岁,她也真的没能活到25岁生日。
在猝死之后,她被卷入了一场幻境,而那个幻境,就是为了杀她而制造的。
她在幻境里,被杀死了两次。
杀她的人,是哪吒。
她打了个冷战,捂住喉咙苦笑出声。
笑声中还夹杂着一波一波的恐惧的颤抖。
哪吒。
哪吒。
李焱。
她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抱着膝盖蹲在天台栏杆的阴影中。
哪吒为了杀她,居然做到这种地步,这是何等的荒谬与惊悚,她现在光是想想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却又忍不住发出更大声的、感到荒唐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