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纪德想要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长官身上,但他其实也清楚,杜布瓦上校大约是没能力将他们带回到法国的。
毕竟,那可是总部下达的命令。
难道会有人愿意站出来自打脸,承认当时的进攻命令是他做出的,并自愿接受近乎必死的审判吗?
因此,这件事的后果只能由他们这些下级士兵来承担,也必须让他们来承担。
纪德无声苦笑,甚至不愿去设想一个更加令人感到绝望的猜测——这道命令并非总部有人判断失误才发出,而是特意下达给他的。
“……纪德长官,”
有人在身后哑着声音喊他,“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哪里……是啊,真是个好问题。
纪德怔怔望着面前这拂过焦土、卷起枯叶的肃肃凉风半晌,才勉强调整完心情,转过身,用平静而坚定的神情面对自己的部下。
“我们先想办法突破西面的追捕网……”
他的话忽然收了回去。
部下看见自己的指挥官只说了半截话就停住,产生一些不明所以的骚动——但很快,他们终于察觉到纪德是在看他们身后的方向。
一双接一双满是疲惫与伤痛的眼睛跟随纪德的目光而转动,都朝同一个方向望去。
此刻的他们早已在战场上滚过不知道多少的泥血与尘土,却在得到休整前又被迫流亡,身上军服早已变得残破与肮脏,伤口也得不到药物医治,开始出现感染症状。
但那一支穿着法国军装的同胞小队,身上衣物却十分整洁,在不远处站得笔直。
这么一比较,他们之间的差距简直太大。
更远处还停着几辆军用皮卡——大概是担心他们察觉才特意停在远处,自己则下车徒步赶来。
可就是这么一支本该要围剿他们的小队,却在纪德小队的成员纷纷下意识抬枪摆出射击姿势时,没有进行反击,而是朝他们恭敬行了一个军礼。
“安德烈·纪德中尉,我奉巴尔扎克上将的指示,前来迎接你们回到法国巴黎。”
话音落下,这支小队里的所有人都同时朝他们敬礼。
他们都没有随身携带能够反击的远程武器,似乎毫不在意指向他们的数十个洞黑枪口。
场面一时寂静务必,纪德小队的众人都惊愕得呆站在原地,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纪德无声张了下口,又张了下口,竟然要酝酿好半晌,才发出了极为颤抖的声音。
“是国家为我们平反了冤屈吗?”
“是阿蒂尔·兰波少校的功劳,”对方笑了笑,“他抓出了军队总部里的敌国内奸,才没让你们这些战争英雄被无辜放逐出境,成为罪犯与叛徒。”
“快点回去吧,兰波少校说还需要收集你们的证词呢。”
“还有杜布瓦上校,是他在国防委员会议上的据理力争,才让这件事有了转机。”
听完这些话,纪德与他的部下都颤抖着,扔下了手里的枪。
又过了片刻,他们的脸上蓦然滑落热泪,近乎泣不成声。
…………
巴黎东部第20区,努阿基要塞。
在DGSS总部的审讯室,关押着一位特殊的嫌疑犯人。
正在茶水间摸鱼的左拉见自家长官只是带着魏尔伦出去一趟,就把堂堂法国总参谋长满头是血的被押回来,震惊到嘴里的饼干都险些掉在地上。
什么……什么情况,这是犯什么大事了??
“左拉,去把波德莱尔先生请过来。”
魏尔伦押着反抗不得的贝特朗继续前往审讯室,兰波则落后一步,淡淡吩咐左拉道。
“接下来,我需要他协助审讯一位犯下叛国罪的……嗯,奸细。”
“该死的,谁是奸细!”
贝特朗使劲挣扎,气得大嚷大叫,还要扭头怒骂兰波,“你根本什么也审不出来,我可是总参谋长,是国家五星上将!你最好给我识相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