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第99章 标记（第1页）

燕意远让人都退下后，这才捏着信条走到烛台下展开，仔细看起来。

信是太子写给他的，但信上的内容却让燕意远大为吃惊。

虽然之前他就从母妃那里断断续续地听说过燕晏的身世传言，但他一直以为那是母妃在极度怨恨父王和燕晏的状态下的胡言乱语，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如今，他的父王亲自写信告诉他当年的真相和燕晏的真实身世，他竟然感到荒唐，和一阵眩目。

但如果真要回想起来，好像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比如父王为什么一开始对刚出生的小皇叔不闻不问，突然某一日就特别关心起小皇叔来。父王对幼弟的爱已经远超过对他和燕景远这对亲儿子。再比如小皇叔长大后，父王总是用他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小皇叔，看起来好像恨不得把小皇叔吃掉一样。

他那时候还以为父王纯粹是觉得小皇叔威胁到了自己太子的地位，所以才恨不得将小皇叔抽筋剥骨。但现在他回过味来，父王那眼神确实是恨不得把小皇叔生吃活剥了，但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极度到扭曲的爱。

小皇叔竟然不是皇祖父和虞贵妃亲生的儿子，他甚至连皇室血脉都不是，而是一个辞官的大臣和宫女生下的孩子。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皇祖父和父王都爱那个大臣爱得要死要活。皇祖父更是在把人逼死后，将人家的亲生孩子抱回宫里当成自己和宠妃的儿子养大，给予他万千宠爱。

而父王就更加荒唐了，因为对逝去的心上人的思念，导致他移情别恋到和心上人有几分像的儿子身上。还写信告诉自己真相，要求自己将真相告诉燕晏，逼燕晏回到他身边。

这让从小接受三纲五常教育的燕意远难以接受，哪怕燕晏跟他并不算亲近，但自从燕晏出生后，他就一直将燕晏当成自己的亲叔叔对待。

面对漂亮可爱又机灵活泼、比自己还要小十岁的小叔叔，燕意远总是下意识地宠爱和维护他，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拥有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小叔叔的，这让燕意远感到很新奇，也格外珍惜。

而且燕晏跟他和父王都不一样，或者说跟皇室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心思单纯，没有野心，人畜无害，是个异端，但也是难得的宝贝。

燕意远每次看到他都会忍不住羡慕，渴望成为他那样的人，但燕意远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像燕晏一样生活。他一出生就是太子的嫡长子，命中注定是将来的皇帝，他应该像皇祖父和父王那样深沉，孤独，不苟言笑，不喜形于色，也不能跟他人深交。

但燕晏不需要像他一样。燕晏从一出生就拥有皇帝的宠爱，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高兴的时候就大笑，生气的时候就大吵大闹，难过委屈的时候就放声大哭。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每天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是那么的鲜活明丽，吸引别人的目光。

所以燕意远不想让他熄灭，也不想破坏他。他现在大概知道皇祖父当初为什么要让燕晏来北国和亲了，与其留燕晏在国内，等皇祖父百年之后落入父王手中被迫知道真相，被父王当成禁。脔，不如将他放到远远的地方，让另一个同样强势的男人把燕晏保护起来。

这样哪怕燕晏无法接接受跟男人和亲的事实，至少也不会颠覆自己对家人的幻想，被自己当了十八年兄长的人侵犯，那对燕晏来说，可能是更加致命的打击。

燕意远将展开的信条捏皱在手里，半晌，他又拿起来，放到桌上的烛台上点燃烧掉。

他就当今日没收到这封信，不知道父王的命令，回头父王要是问起，他就说可能是夜太黑，信鸽迷路了。

·

因为燕晏抵触南国的使臣，所以燕意远已经来到长安几天，赫连皋都没安排他们叔侄俩见一面。而面对北国皇帝这种做法，燕意远竟然也没提出质疑。

燕意远并非是不敢质问北国皇帝为何不让他和燕晏见面许叙旧，而是他知道真相后，心里还没做好面对燕晏的准备。索性北国皇帝没安排他和燕晏会面，他就当做不在乎，这些天就一直待在宫外的典客署里看典客卿让人送来的北国风物志打发时间，偶尔带着随从上街看看长安的风光。

长安已经不是昔日战后的长安，经过差不多一年的重建，已经恢复了昔日都城的繁荣，街道鳞次栉比的建筑，是跟金陵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商铺里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

让燕意远意外的是，他竟然在长安城的街道上看到了金陵的特色，忍不住进店瞧了瞧。

他今日虽然是微服出游，但他身上的穿着还是跟寻常百姓有很大区别的，别人一看就知道他非富即贵，掌柜甚至都亲自来接待他。

燕意远进的是一家糕点店，掌柜的一看他就说道：“客官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燕意远扫了一眼柜子上包装好的糕点，连包装都是金陵的风格，精致小巧。他看似无意地问道：“您这卖的都是金陵的点心？”

掌柜的赔着笑道：“是啊客官，不瞒您说，这些可都是金陵皇宫的御厨传授的独家秘方，别的地方可吃不到，要不您试试？”

长安离金陵那么远，这里的人是怎么知道金陵皇宫的秘方？难道是两国和亲后，从金陵迁移到长安的糕点师傅开的店？

这也不奇怪，毕竟两国结盟的国书里就写着可以友好通商，南国随处可见北国商人，那南国商人在北国开店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个糕点店里卖的糕点到底是不是金陵皇宫的独家秘方，就有待商榷了。

燕意远一时好奇，左右也不赶时间，便颔首道：“那就拿来让我品尝一下，金陵皇宫特供的点心是什么样的吧。”

掌柜的忙应了下来，让店小二取来一盒点心打开，呈到他面前。

这是一盒荷花酥，点心顶端被捏成一片片重瓣荷花的造型，最外面那层是由绿豆和油酥面捏成，中间那层是桃花，再里面那层是桂花，最里面的花蕊是栗子粉或是脱皮绿豆粉做成，外形精美，色彩鲜艳，很是让人食指大动。

而这样的点心往往很消耗厨子的耐心和毅力，对手艺和刀工要求也很高，民间确实很少能见到这种力求精致的糕点，也确实是只有宫里的御厨才会这般费心思做来哄主子开心。

燕意远上一次见这样的点心，还是在小皇叔过生辰的时候，在宴会上吃到的。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出还有谁这么闲，把点心做成这个样子。

他伸出手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荷花酥入口即化，一口下去，嘴里有油酥面的香味，也有绿豆桃花桂花栗子的香味，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看来这家店，跟他和亲来北国的小皇叔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不知道，小皇叔来到北国后竟然还做起了生意，也不知道小皇叔在北国过得怎么样。

·

燕晏还不知道他在北国的老底已经被燕意远发现了，他只知道燕意远来到北国已经好多天了。按理来说，母国使臣远道而来，他应该前去接见，寒暄一番，但是想到来的是太子的儿子，他就怎么都提不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