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第96章 太子的回忆（第2页）

公子哥也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嘛，长得水灵灵的，比小姑娘还好看。听说会试入场的时候，负责搜身的官员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来考试的，最后还请了主考官去验身，才确定他是真男子。不过您可别看他长得像女子一样柔弱秀气，他骨子里傲着呢。自从会试放榜后，朝中不少老臣都想收他为弟子，他愣是以不拉帮结派为由拒绝了，也不知道他这个倔脾气以后能在仕途这条路上走多远。”

燕征听了这话后却不以为然，他很欣赏这个少年的气节，将来少年若是真的能入朝为官，他当上皇帝之后一定会重用他，哪怕他被其他大臣排斥，被弹劾，自己也会保他周全。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楼下的少年也注意到了他，虽然不知他的身份，但看他气质不凡，衣着华贵，想来应该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少年初到金陵，今后还要在金陵立足，本着不与人结恶的原则，还是不冷不淡地跟他颔首示意了一下。

燕征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少年以礼相待，只觉得不胜荣幸，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下楼跟少年结识一下，少年就被几个同样年轻的士子给叫走了。燕征只能怔怔地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自那一日起，那个漂亮的少年就在燕征心里生根发芽，逐渐成长为一棵大树，占据了燕征的整个心房，让燕征朝思暮想。

终于有一天，燕征从朋友那里打听到少年的住所，故意扮做普通人的样子登门拜访。

少年住在西巷最深处的那户人家中，来开门的是一个小书童，听说他是来找自家少爷的，便进屋去通报了。

不久，他就看到少年一脸困惑地从屋里走出来，远远地还听到少年跟书童说他不认识京城的什么富家子弟。

年轻的燕征做出恭逊的样子，对着心心念念的少年作揖道：“在下久仰公子盛名，故而冒昧拜访，还请公子见谅。”

少年也认出了他，但因为跟他不熟，有着几分警觉，站在门口怯怯地问道：“您是……”

燕征不想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到少年，便随口捏了个假的身份，自报家门道：“在下敝姓晏，日安晏，单名征，字在途，家中在城中经商。父亲听闻了公子的事迹，十分敬仰，便命我来结交公子，也好沾染几分文人气息，来日也能考个功名，光宗耀祖。”

少年听了他的自我介绍，见他也姓晏，便觉得有几分亲切，看起来也比之前活泼了一些，也自报家门道：“原来是晏公子，好巧，在下也姓晏，不过是洛阳人士。”

燕征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跟少年“同姓”了，一时有些忍俊不禁，开玩笑道：“这么巧，那我们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敢问公子大名？”

少年也回了一礼，轻声道：“在下单名一个宴字，‘总角之宴’的宴，因还没及冠，所以暂时没有字。”

燕征了然地点了点头，赞叹道：“‘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公子好名字。”

自那日跟晏宴结识后，燕征便三天两头出宫，扮做普通商人之子的样子，约晏宴四处游山玩水，两人关系日渐亲近，甚至开始称兄道弟，但燕征心里清楚，他并不仅仅想做晏宴的义兄，而是想跟晏宴结为契兄弟。

他那段时间一心扑在晏宴身上，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太子的身份，就更别说太子妃和他的嫡长子了，就连太子妃刚为他生下的第二个儿子，他都没时间去看一看抱一抱。

再过几年，朝中传来晏宴辞官的消息，之后晏宴就像在金陵完全消失了一样，去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他曾经怀疑是父皇囚禁了晏宴，去老皇帝那里闹过几次，但都被老皇帝呵斥着赶了出来，最后甚至一怒之下，罚他在宫外的王府禁足。

他担心晏宴，最后不得不求到母后跟前，母后才跟他坦白，她已经偷偷将晏宴和怀孕的侍女送出宫了，皇帝很生气，但又拿她没有办法，如今夫妻关系已经摇摇欲坠。还劝他要为自己的太子之位着想，为母族着想，放下晏宴，她会帮他将晏宴安置妥当的。

那时他听信了母后的话，只要能让晏宴脱离苦海，过上他想要的生活，自己放手又如何？可是当他快要完全释怀的时候，却传来晏宴被父皇逼死的消息。

那个时候，他正难得有闲情逸致教已经十岁的燕意远练字，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摔了手中的笔，痛苦地嘶吼着跑出春和宫，把年幼无知的燕意远吓得手足无措，哇哇大哭。

自那天之后，燕征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喜怒无常，连太子妃都嫌弃他，离他远远的，还勒令燕意远和燕景远两兄弟不能靠近他。

直到后来某一天，不知什么时候微服出宫的皇帝回到宫中，之前一直不得宠的虞美人宫里却突然传出虞美人诞下一皇子的消息。

那是皇帝时隔几年再得来的幼子，格外宝贵。小皇子百日宴十分隆重，不仅后妃皇子公主王妃驸马皇孙都出席，还请了宫外的大臣。

百日宴上，皇帝怀里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就像抱着最珍贵的宝贝一样，不假他人之手。而已经被封为贵妃的虞氏则冷冷清清地坐在一旁，看都不看他怀中的婴儿一眼。

那个场面可以说是非常违和，甚至有人怀疑小皇子并不是虞贵妃所生，而是某个上不了台面的宫女生的。是皇帝为了面子，也为了给幼子一个尊贵的出身，才说是虞贵妃生的。也有人怀疑这个小皇子压根就不是皇室血脉，毕竟皇帝当年已经五十几岁，后宫已经很多年无所出了了，不可能再生出个儿子来。

但从来没有人敢正面质疑这件事，怕皇帝突然暴怒，伏尸百万。也有人说，宴会上皇帝抱着小皇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哭又笑的，看着有些疯疯癫癫。

但那次百日宴燕征没有去，所以也就没看到老皇帝失态的样子。他沉浸在晏宴死去的悲伤里，也不能理解父皇明明才逼死了晏宴，为什么转身就能隆重地庆祝他和别的女人生下来的儿子的百日宴。

父皇不是自诩他才是这世上最有资格也最爱晏宴的人吗？为什么晏宴都被他害死了，他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燕征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他只想冲进虞贵妃的宫里，把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都杀了给晏宴陪葬。

他真的那样做了，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穿上夜行服，怀里藏着一把匕首，潜入了虞贵妃宫里，趁父皇和虞贵妃已经就寝，迷晕照看小皇子的宫人和奶娘，走到摇篮跟前，拔出匕首靠近沉睡中的婴儿。

烛光照在锋利的刀口上，折射。出来的光落在熟睡的婴儿脸上，照出婴儿和晏宴有几分像的眉眼。

那是燕征第一次看到幼弟的长相，不像父皇，不像虞贵妃，也不像他，更不像他任何一个兄弟姐妹，而是像死去的晏宴。

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手中的匕首猝然滑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但婴儿吸入了迷烟，并没有惊醒。燕征应声跪下，因为后怕而浑身颤抖着，对着襁褓中的婴儿伸出大手。

他一点都不怀疑，这就是晏宴和他的侍女生下来的孩子，是晏宴唯一的骨肉，也是晏宴唯一留给他的念想。

燕征扑在婴儿小小的身躯上，压抑着声音痛哭起来。

他那个时候就发誓，他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保晏宴的儿子周全。在那之后十几年的时间里，他确实也做到了。他对燕晏无微不至的照顾，对燕晏甚至比对他自己亲生的儿子还要好，也因此忽略了燕意远和燕景远十几年。等到他回过神来时，燕意远和燕景远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他这个父亲的照顾了。

燕意远变成了他年少时的样子，少年老成，做事稳妥，而燕景远则被太子妃宠得无法无天，整一个草包纨。绔。但燕征也知道自己没权力责怪他们，只重新以对待继承人的态度培养燕意远，而燕景远就放任自由了。

燕意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父王坐在书桌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连他进来了都没发现。他只好恭敬地行了个礼，朗声道：“儿臣参见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