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那血是从自己肋下流出,而地上黢黑虫蚁爬上尸体,爬上他父兄的脸。
这是死的第多少个?谢无行?已数不清,正如?当初也数不清有多少张,笼罩在燕家上方的嘴。
他盯着尸体良久,腹中反酸到近乎干呕,垂眼平静令人来?收尸,脊背挺直回到宫中净手。
水刚烧开不久,还未凉透,他五指浸进去,以刀为帕一遍遍擦拭。匕首刺过皂角游离于皮肤上,下秒好像随时会割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谢无行?喜洁,别说是脏污,素日就是仅沾了?点血味的长袍都得尽数脱下去洗,但现?在这般神色让人觉得他是恨不得将这身人皮都褪下、切碎洗了?。
德顺在旁心惊胆战,一会还要在御前露面?,再?这样洗下陛下要是问起,该怎么解释?
他试图打岔道:“大人,您擦擦手吧。”
“大人,您如?今已是宫中掌印,一人之下那些朝臣不都得看您面子,何?须为小事烦扰?”
“大人,陛下召见?,应是为今日赈灾之事有话要说,听说大皇子正马不停蹄往宫中来?,只怕要自行?请命,您还要去见?五皇子吗?”
怎么问谢无行?都没有反应,德顺灵机一动,取东西来?:“奴才?先前在那抽屉里看?见?了?方帕子,您用这个擦擦。”
谢无行?瞥去眼,浸在血色里的恨意被打断。
这淡色丝绢一直随意放在抽屉中,从未被拿出端详过。
正如?谢无行?待纪清梨的态度,他不是裴誉那等人,更?与费尽心思在男女之事上的沈怀序不同。纪清梨与他而言,并不重要。
不过见?不得有人得道处处顺遂,也见?不得纪清梨干净站在那,刻意插手断掉这段“佳话良缘”。
裴誉人生被打断,表情僵在原地同他有何?关系,得意之人过得不好谢无行?就好了?。
谢无行?只是没想过纪清梨会下意识朝他看?来?,即使旁人编排起他们之间如?何?,她也没有任何?推脱,将污水泼到太监身上的意思,反而抬脚要往他身边走。
假惺惺做派。
这帕子没丢,只是学她那般假惺惺而已。
谢无行?那双眼幽幽,盯德顺盯得他缩缩脖子,以为自己做错:“是奴才?拿错了??”
谢无行?湿手没碰的意思,阴恻恻冷笑声:“一张帕子而已,你还要当个宝托着?”
“是奴才?弄错了?,那奴才?去丢了?……”
“放回去。”
谢无行?不耐收回视线,在旁处擦手,不欲多提。
德顺睨他颜色,慢吞吞把帕子放回抽屉里。见?他思绪被打断,虽还沉着脸,但已没之前那般阴郁之态了?。
德顺心中松口气,心想真得多亏那位纪夫人。
不只是这帕子,上回谢无行?半夜取回来?的那把伞,也得好生收着,指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大人,您好生擦擦咱们就该走了?。御前还等着您去呢,他们哪有您细致体贴,伺候的好皇帝。”
谢无行?整理衣冠,嗤笑。是,这宫中唯他伺候皇帝伺候得最好,贱得像天生就该来?卑躬屈膝,伺候仇人的。
他当真犯恶心。
那张枯瘪的脸日夜晃在面?前却不能?杀,就同永无止境的噩梦一般。
往前数十年都等下来?了?,谢无行?唯有劝自己继续等。
名单上该杀的人都杀得差不多,前朝局势已乱,就快了?。
谢无行?垂眉进去,御书房内太医刚诊完平安脉,暗自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