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闻修越心里压根没觉得季煜烽“狗”,他这么说,不过是纯粹想逗逗他,故意挑起他的情绪罢了。
生日宴结束后,闻修越的父母和汪强夫妇聊了一阵。表面上大家和和气气,汪强嘴上也说着视频是造谣,但闻修越能感觉到,他心里有了芥蒂。汪晓雯是独生女,就算汪强一门心思想要攀高枝,也不会把女儿往一个很可能是同性恋的男人身边推。
这么看来,这场联姻要是仔细算起来,闻修越觉得自己反倒像是被退婚的那一方。还好他父母通透豁达,一听他的解释,就无条件地信任他。但其他人可不会轻易相信。大概率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再有人主动找他谈联姻的事了。
所以,这意外倒解决了他联姻的烦恼,尽管这种方式杀伤性比较强。
季煜烽自觉有点儿理亏,如果不是他与闻修越的过节太深了,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拿别人的隐私问题来博取关注。
季煜烽眼神回避了一瞬,沉声说:“那你明知道我很‘狗’,还非要凑过来……”话音慢慢地升高,尾音带着戏谑的笑意,“难不成闻总有受虐的特殊癖好?”
“我订婚宴都被你搞砸了,你说怎么办?”闻修越手指轻轻点着季煜烽的脸,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拨弄一件有趣的小玩意儿,指尖触到他冰凉细腻的皮肤,忍不住多摩挲了两下,“我要是将来打光棍,后半辈子你得负责养我,好吃好喝供着,别想甩锅。”
闻修越正打算再逗他几句,手腕却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钳住,骨骼传来的疼痛使他不自觉地松了力道。
季煜烽脸上的笑意瞬间化作不耐烦的凶狠神情,用力甩开他的手。
闻修越的手顺势扬起,挑眉一笑,眼中满是兴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只暴躁的小狗。
爷爷特意叮嘱他,一定要和季煜烽好好谈,千万别因为联姻这点小事,让季家内部闹矛盾。
老爷子向来对感情看得很淡,却把日子经营得安稳自在。年轻时经家里介绍认识了奶奶,即便到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对奶奶怀有爱情,但两人依旧相敬如宾地走过了几十年。
闻修越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和老爷子颇为相似,或许是隔代遗传,他认为独身生活惬意又精彩,爱情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京城的天说变就变,中午还暖阳高照,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这会儿就冷风飕飕,像刀子似的往脖子里钻,温差大得让人毫无防备。
闻修越刚想开口让季煜烽别在这冻人的地方待着了,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季煜烽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低眼看向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稍作停顿后,他按下接听键,朝着不远处那个泛着昏黄光的路灯走去。
“煜烽啊,你爸给你发了微信,你怎么没回?你知不知道他很担心你?”电话那头传来季煜烽姑姑季惠大大咧咧的声音,语气爽朗,带着股直来直去的劲儿。
季惠是京城某三甲医院的骨科护士长,正是因为她的介绍撮合,她们医院的主任周淑华和她的弟弟才走到了一起。
季煜烽声音毫无起伏:“姑,我没看到。”出门没多久就进了局子,在警局里被盘问了许久,哪有闲工夫看手机。
“你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季惠像竹筒倒豆子般,一句接着一句道,“又跟你爸闹别扭了吧?煜烽,你都21了,怎么还让人不省心呢?你以为他在外面挣钱容易啊?天天要看老板脸色,见客户还得陪着笑脸,那几百万年薪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埋怨,“上个月你奶奶生病,要不是你爸白天上班,晚上守在医院端水喂饭,忙前忙后地伺候,能好得这么快?他一天到晚累得够呛,发两句火怎么了?你就多担待点,别总和他对着干!”
季腾飞每个月都会给他转零花钱,可他压根没动。
所以季惠说的他爸辛苦赚的钱,他也没用上。
他虽不爽,却没有反驳长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听那些他并不想听的话。
“做人可不能没良心,”季惠对着侄子说教起来,“你跟姑说实话,是不是李萌萌又在你面前说些不该说的,挑拨你们父子关系了?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就是改不了爱嚼舌根的德行!”她越说越生气,最后低声嘟囔了一句。
“她没有,”季煜烽接得很快,语气低沉,“我妈和我没什么联系了。我现在在外面,挺冷的,姑,先不跟你说了。”
“你这孩子,说你两句就不耐烦。行,不和你说了,记得给你爸回信息。”
季惠挂掉电话后,季煜烽沉默地站在路灯下,孤零零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四周黑漆漆的,凉风一阵阵地吹。
他觉得男人就得顶天立地,不该喊委屈。
可这会儿,他实实在在觉得委屈,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这么没出息了。
季煜烽斜倚在灯柱上,目光虚盯着某一个点,满心不知名的情绪如乱麻般缠在心头,怎么也理不清。
一件带着淡淡檀木香的黑色西装突然压在肩膀上。
他肩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