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衣物就像是缥缈梦境破开窗纸,来到了触手可及的现下。
慕相玄将包袱揉合起来,心慌意乱地想,她知道这些衣物是何用途么……
她知道将这样的衣物穿在身上,她会是什么模样么。
他忍不住想了想,但他想象不出,过往的梦境都是朦胧模糊的,青天白日也驱散不了影影绰绰的梦里白雾。
少年坐在角落,把脸埋到膝间,一个人在闹市里兵荒马乱。
偏生他的手下很不解风情,斗嘴吵闹也就罢了,年轻士兵们还非要过来拉他评理:“刘二好生过分!”
“将军你说,自家夫人买的东西,你会想拿去退掉、换来酒钱吗!”
……会想拿去退掉吗?
慕相玄下意识攥住包袱一角。
半晌后,他低头小声道:“不会……”
年轻士兵宛如受了鼓舞,又是一阵闹嚷,刘二不服了,提着酒坛子振声道:“男人有点爱好怎么了!又不是大错!”
“家妻彪悍,明知我爱酒,却从不给我买酒喝,我扣扣搜搜地倒腾两口,怎么了……”
慕相玄哪怕半聋也听得见刘二的嚎叫。
他移过视线,追去清音离开的方向,双颊微热地想,幸好他的妻子与他少小无猜。她温柔体贴,他永远都会听她的话……
那边刘二被逼急了,大吼一声:“等你们以后受不住,就知道了!”
少年嘴角的笑意一顿,搂紧怀里的包袱。
他微恼地想,他才不会受不住!
*
落日熔金,城西的河堤撒满夕阳余晖。
河鸭子成群结队,在碧波间凫游,时不时扎下脑袋衔鱼,留个毛绒绒的白屁股在水面上。
碧色的涟漪荡到堤岸,湖边一对少年兄妹的倒影被打乱。
乌维言叼着草,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岸上:“相玄今日要巡城吧,又没事先约好,你确定我们蹲得到他?”
越清音摆弄着身边的一坛子酒,随口应道:“蹲得到的,他待会儿就会过来。”
乌维言不大相信:“他们巡城的要满城游走,行迹不定。万一去了哪个街巷,绕路回营地了呢……”
“这么多年,你连他的行迹都不知道?”越清音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对着义兄困惑的眼神,越清音仔细擦去酒坛身上的泥沙,耐心说道:
“清晨的时候,早集人多货杂,他习惯去那边巡查,他会警示新入城的驼商,不许他们争抢摊位,悬羊卖狗、弄虚作假。”
“晌午日头大了,食客渐多,他常去街市那边看着,到茶楼酒馆四处走走,领着手下的士兵,充分威慑贼盗。”
“到了傍晚,城西关口即将关闭,百姓商人通行如织,他时常到这边来,防着蛮横之人插队斗嘴、打架闹事……”
越清音远远眺了眼西侧的城关。
“等巡城差不多结束时,他就会经过这处河堤,会找到我。”
河堤的清风迎面拂来,她额间的碎发往后吹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少女惬意地眯眯杏眸,手臂摆后撑住身子:“他总会说好巧,然后陪我看一会儿鸭子。”
“只要我说一句累了,他就会把马让给我,牵着我的马缰,陪我回家……”
浮光跃金,河面上碎影流连,身后有踢踏的马蹄声,还有下马的脚步声靠近,河畔野鸭子被惊得匆匆藏进芦苇丛中。
越清音似有所感,抬起脑袋往后看。
少年正好弯下腰,朝她露出清爽俊朗的笑。
“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