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忆起当年的惨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满眼恓惶地瞧着上方,仿佛见到了地狱修罗。
黑袍人放声大笑,那笑混进火和雨里,像是浩劫的前奏。
屠佛手说:“好久不见,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想我。我想是没有,因为能想念我的都已经死了,你们甚至没怎么见过我。”
一人道:“屠佛手,近日神宗同无为教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乃是我神宗内部的竞技,你又何故来掺一脚!”
他说这么说,已经默认将神宗的地位放低了。
屠佛手坐在亭子上,在雨中喂乌鸦,很有闲心似的:“正是听说宗门大比,我来看看热闹,不过你们怎么和我的人比起来了?还是那么喜欢做自取其辱的事。”
“分明是你主动挑事!”
“哦,对,谢谢提醒,我的确忘了。”屠佛手招招手,桑青便得了令似的走了过去,“今日我来替我的人讨公道,宛双,你在神宗内受尽委屈,今日说出来,本教主为你做主。”
桑青在听到“宛双”二字的同时,变得温顺:“教主认得我?”
“我认得你们每个人。”屠佛手说,“你看起来心情不错,怎么?你很想见到本教主么?”
无为教教徒齐聚当下,桑青神色专注:“迫不及待。”
屠佛手笑道:“失约徒。”
他拍飞身侧的机械乌鸦,跃身而下。屠佛手进一步,宗门就退一步,他哈哈笑道:“不是要剿灭无为教么,我就是其中最大的毒瘤。听闻诸君与我结下了贸首之雠,我便马不停蹄赶过来送死了,你们怎么这么怕我?”
“谁怕!新神护山,你一个凡人,还斗得过真神不成?!只是你桀贪骜诈,我们不得不防!”
屠佛手走至空亭下,“啊”了声:“那你们先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教中弟子实在缺少历练。”
他掀袍坐在亭中,拍了拍衣裳的雨水:“本教主言而有信,怎么都看着我?是很想与我过招么?”
他好嚣张,完全不将天下神宗放在眼里。众人正怒火中烧,然而就在此时,长阶处爬上来一个杵拐杖的瘸子!
那人脸皮尽毁,浑身缠着渗血的绷带。他步履艰辛,几乎是摔倒了大伙儿跟前。
屠佛手从桌上捻起一颗葡萄,抬眼之时,瞧见了桑青走进来。桑青离开,钱悦立马上了竞台,将少了半条命的陈佩兰带回寿夫子身侧。
屠佛手瞧见了,神色没什么变化。桑青挡住他的视线,和他隔桌而坐:“你骗我。”
屠佛手说:“你背叛了我。”
两个人鸡同鸭讲,没有了下文。沉寂了好一会儿,还是屠佛手开了口,他慢吞吞地剥葡萄:“我听其他兄弟说,你为了一个紧那罗门的少君,不仅从我教中叛逃去,其间还为讨好那少君,准备泄露我教中机密,你就这么喜欢他?”
桑青瞧着他剥葡萄的手。汁水绕着教主修长的手指流下,骨节分明,十分好看:“喜欢得要命了。”
屠佛手剥了葡萄,却没吃,而是又散漫地用手指将果肉捏烂:“按照教规,该处死。”
桑青喉结滚动,好像自己正是这颗被掐死的葡萄。
脖颈倏忽发紧。
桑青神色沉沉,他盯着教主的目光里全是对锁链的渴求。
想要,拽我。
屠佛手的指尖满是酸涩的汁水,他伸手碰到桑青的唇,反复摩挲涂抹,很怜惜地说:“今日过后,你自去领罚吧。”
他话音刚落,忽听亭外一阵骚动。瘸子跪在寿夫子跟前,声泪俱下:“夫子,夫子!你们看清楚,他不是佩兰!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清灵,好孩子,你还活着……”
魏清灵悲恸道:“夫子,你要信我!这人不是佩兰!”
桑青顺从地将指尖舔净,屠佛手满意地瞧着他,这才收回手指。他神色淡然,看着魏清灵掏出刀,刺向寿夫子身侧的陈佩兰——
然而寿夫子的权杖更先一步插穿魏清灵的喉咙。
魏清灵还在惊骇中,缓过神后目露痛色。他难以置信,喉间却只能发出涩滞的“嗬”声,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听到亭中响起一阵掌声。
“继续。”屠佛手神清气爽,“哄我。将我哄开心了,今日都留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