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毒小儿,竟干扰我族驭兽之法!该杀!”
该杀!
齐芜菁穷途末路,被困在擂台之上,他踩着脚后退,在桑青逼近的阴影里变得像只兔子。
齐芜菁冷道:“走开。”
桑青说:“你叫我好担心。若要杀,我助你杀,若要逃,我随你逃。”那点不安在轰鸣的雷雨中骤然放大,桑青高大的躯体背后是更庞然的怪物,怪物盯穿桑青的背和命门,还准备掏他的心,“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做。”
齐芜菁不语,桑青却骤然回头。
乌鸦扑翅而来,万千黑点落在亭檐上。它们歪斜着脑袋,有雨喝雨,有血喝血。
乖狗。
我来告诉你啊。
头顶的雨又轻又柔,乌鸦困惑地仰头,发现那人的手指和雨一样,轻点在它的脑袋上。
“谁在那儿!装神弄鬼!”
“哪有儿什么人!敌在跟前!”
“这雨真他娘的大!”
“等会儿,这人是……”
“我操……不是吧……”
法器裹挟着凛冽杀意,朝亭顶的黑袍人飞去。
群鸦“啊”了声,立刻振翅挡在前面,齿轮“咔哒咔哒”转动,短翅竟在雨中扇出烈火,将杀来的法器烧得稀巴烂!
“你是、是无为教教主!”
“屠佛手!”
神宗齐齐瞪大眼睛,眩晕感袭来,数年过去,那“轰、轰、轰”的坍塌声却犹在耳畔!
那时正逢神祇鼎盛之年,成神路上人挤人,新神层不出穷,天下的神宗才刚刚立起名声。
先有神,再有宗。记上名册的神宗哪一个不是家里出了新神?
既立了宗,便要供神。这供奉很有讲究,不可外聘工匠打造,须得自家子弟一锤一钉亲自塑像!否则神祇的力量流落到外人手里,用不了事轻,被滥用事重。
那一年,泰康的终年雪谷之中,修葺了无数神佛的像。说来也巧,刚好那一年,新临神祇跟雨后春笋似的,一个接一个往外冒,雪谷中的神佛塑像竟累满了整座山!
修神的弟子心潮澎湃,瞧着自己塑造的神面和佛身,满眼艳羡。
成神好啊,成了神就能做人上人。
不错,天下君王势力羸弱,神才是将世间踩在脚下的主人。
成神了,然后呢?
我要长命百岁,我还要权势滔天,要着天下贵胄、四洲万灵都对我俯首称臣!求我庇佑!
你忘了么?烛雪君风光无限啊,天上地下,飞的跑的,没有一个不听祂号令!朝廷算个屁,在“命”字当前,还得跪下双膝求神拜佛。
听到没有,神佛才是正统。膝下的黄金从前只拜父母,拜君王,现在要跪神了!成神才能做爹娘!
肉身凡胎不过如此,谁能与天比命?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们都笑起来,说,是啊,是啊……
他们互相依偎,又互相安慰,幻想着将来也有那么一天。
神好啊,佛好啊,哈哈……你们说得太有意思了!
这时候,有个声音混入其间,很感兴趣似的,他道,你们说这么多,勾得我心痒,让我也想尝尝成神的滋味。不过我不认得什么烛雪君,祂风光无限,又有谁记得祂原本的名字呢?
众人惊了一跳,才发现这人凭空出现在队伍里,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由于雕琢塑像,大伙儿都戴着遮灰的面罩,谁也没发现多了个人!
你是谁?!
那人说,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