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下来,浸润了小纸人的身子。小纸人站在齐芜菁肩头,忽然不动了。
桑青一言不发,他浑身湿漉漉,仿佛被少君的血惹烦了心。
那阵刀风再来,齐芜菁正要辩位,却听“嘭”地声响,无数纸片遽然被撕裂成碎片,化作细雪纷飞!
桑青道:“烧起来吧。”
轰!
伴随几声弦断之音,热浪猛烈扑开,漫天的纸片竟全部燃成火!
火雨携带着余烬落下,少君扔出“净身咒”,开了层光华的结界:“这就是无为教,嗯?”
少君偏过头,刚要伸手讨个说法,肩上的纸人却不堪火风的吹拂似的,猛然跌倒。
然而不知有意无意,薄刃似的纸片凑巧刮过齐芜菁的耳垂,那里留有被桑青咬过的痂痕,还有些余痛。
傀丝回弹,割得小珍发出痛声。她皮开肉绽,五指血淋淋的,痛楚源源不断,让她一时难以动弹。
齐芜菁将小纸人夹正,闻声露出笑,温声道:“你我有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起手来。你瞧瞧这场面,多伤感情。”
小珍“咦”了声:“‘缘分’二字假大空,你倒不如直接质问我为何也出现在这。”
桑青闻言恢复元气,他截过话头,支起脑袋:“那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对面传来窸窣声,声音从下方传来,小珍垂着只血涌的手,一屁股坐下了,但齐芜菁仍旧无法确定她的位置。
小珍无所谓道:“我实话跟你说吧。少君你走过后,出了很大的变故,不知哪里来的妖风,将头顶的堕神像吹倒了。我们被关在笼子里,断了生路,这像死沉,将笼子里的人砸死了一大半!不仅如此啊,它那颗大脑袋凑近闻到了肉味,一时间连笼带人都给吃了!”她很痛惜似的,“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逃出来的。好朋友,你不庆幸我死里逃生,反倒对我起疑,我很伤心啊。”
齐芜菁道:“既是有缘人,就该知道少君的心不是一般冷。可是好朋友,你伤心错人了吧。”少君在黑暗里转着刀身,闲聊般,“堕神像坍塌,当着你的面吃了许多人,你最该为丢了性命的伙伴伤心。”
“当然,血溅三尺,”小珍道,“那是我最伤心的。”
齐芜菁叹惋:“居然是这么残忍的场面?可是这话又不对了。他们分明没死,你该高兴才对。”少君缓步朝黑暗深处走去,“依旧不对。好朋友,你现在烧了‘他们’,是为了让‘他们’死去,还是让‘他们’活过来呢?”
“这话稀里糊涂的,”小珍道,“是什么意思呢?”
齐芜菁道:“我一直很疑惑,你既然是刚被爹娘卖来的,又怎么会笃定这里藏着半截身子呢?若是你先前便到过太公府,又是顶着谁人的脸,用了哪个可怜鬼的身份?”少君有些兴奋,“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张脸也是假的。”
“怎么断定我就是假皮?”小珍嗤笑道:“柳太公已经死了,这里见过我的人都死了,我何必顶着假皮来?”
“你是不用,你的傀儡却难说。你要做我的好友,却蠢到这个地步。”少君讥诮道,“不错,柳太公早就死了,可正因为他死了,你才能操控纸傀变成柳太公的模样,顶替他出现于鹿野林。在杀掉陈兄的同时,还能试探我已经病到何种程度了,却没想到我连区区纸傀儡的破绽都瞧不出来。
“你见我老眼昏花至此,便不再顾忌,进而用‘小珍’的模样出现在我跟前,引我上车,再引我进入这地室。这一路的囚车上,只有你我二人生龙活虎,为什么?自然因为其它的朋友不会说话。”齐芜菁兴趣盎然,“因为他们都是你捏的傀儡娃娃,换句说话,他们都是你用过的身份。
但我很好奇两件事,囚车上被你替换掉的朋友去了哪里。你引我来又是为了什么?”
“啊……其实这也算缘分。”小珍慨然,“不过你既然好奇?那要过来看看吗?”
“‘缘分’像纸一样薄,你不了解少君,”桑青率先出声,劝阻道,“他待人像狗。我奉劝一句,若不想丢了贞洁廉耻,还是不要同他纠缠为妙。”
“胳膊肘往外拐,狗都不会做?”齐芜菁笑道,“你劝晚了。”
言罢,齐芜菁手中的弯刀忽然红光大作,上面蜿蜒着几笔图案,少君不知何时割破了手指,绘了道诡异的符纹。
与此同时,四面的幽黑竟也密密麻麻亮起了符纹,同刀身的血图纹一模一样。少君口中念咒,那些浸泡的尸体竟缓缓动起来!
刀身悬滞在半空,缓缓转动,而后……指向右侧。
齐芜菁眼神微暗,一字一句道:“找、到、你、了。”
小珍“咦”了声,很讶然:“你的驯鬼咒对我也有效吗?”她微微笑,“不好意思,这图案我不喜欢。”
哐当。
弯刀骤然落地,竟断成两截,她心口的咒纹蓦然暗掉。
然而少君并未理会,笑意更深:“神怪无常,佛鬼无别。天地万象,供我驱策!”他并拢二指,冷声喝道,“孽畜,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