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热气袅袅,像是时常有人来浴房中打理,池面上还铺着白玫瑰的花瓣。
齐芜菁二话不说,拉着桑青一起跳了进去,两人将水花砸至房梁,齐芜菁从水里咕噜半天,倏然冒出个脑袋靠在浴池边上,舒服了:“终于……这几日我没日没夜地赶路,又是雨又是泥的,脏死我了。”
桑青身上的血被褪去,他恢复了那副干净的模样,露出眼下那颗珍珠:“是吗?”
“是啊。”齐芜菁架着双臂,“你根本不知道用两条腿跑有多累,而且路上还有野狼,我不像你会狼语,他们追着我咬,险些咬伤我的屁股,坏家伙!”
桑青闻言,这才粲然笑出声来。他的情绪在齐芜菁声音里变得平和:“是你跑太慢了。”
齐芜菁不置可否:“我还按照鹰王的办法爬了树呢!没想到它们也会爬树,真不可思议。”他模样神气,哼道,“但是我会飞,它们就拿我没辙了,然后我又险些和猎隼撞上,草原的风怎么乱吹呀。
桑青失笑,他沉寂地坐在离齐芜菁很远的地方。
齐芜菁喋喋不休:“鹰王已经在草原尽头扎营了,但我不会这类活儿,总是捣乱干坏事,所以她派我来寻你,让你不用找什么药了,大伙儿身上的病都快好了。”
桑青“嗯”了声。
须臾后,桑青平静地说道:“谢谢,不过我其实已经知道她死了。”
齐芜菁忽而抿紧唇:“哦。”
桑青说:“无青。”
齐芜菁道:“嗯?”
桑青淡漠道:“你也离我远一点。”
“嗯?齐芜菁说,“凭什么?”
桑青愣了瞬,生硬道:“都城太奢靡了,我过得很好,我已经瞧不上草原了,那是野人住的地方。”
齐芜菁露出个非常困惑的表情,他仔仔细细将桑青看了个遍,而后没忍住,笑得人仰马翻。
他倒在水中,四处漂,将花瓣和水花拍得到处都是。桑青一惊,担心他溺水,赶紧踩进池子中央,将人托着。
齐芜菁笑得喘不过气,他从水中翻过身,还在笑:“好烂的理由啊,谁教你这样说的!笑死我了。”
桑青没觉恼怒,反而也跟着笑。他将齐芜菁一路拉回池子边,又正色道:“你不问适才的事,也不问我是怎么知道鹰王的死吗?”
齐芜菁道:“你连那种烂谎都敢编,我若问了,听到的反而是假话,这就很没意思。”
“那就听点有意思的。”桑青点着自己眼下的那颗珍珠,“是鹰王自己告诉我的,我看见她的魂魄了。像这样……”
他取走眼下的那颗珍珠。
桑青说:“我取下它,就能看到鬼魂和邪祟,他们全部都来找我,和我说话,只有我能看得见。无青,我也是邪祟。”
“这么可怕?”齐芜菁并不讶异,只说,“那你还是赶紧贴上为妙。”
桑青说:“你怎么不怕?”
齐芜菁眼睛一转:“我怕啊。”
桑青说:“你今日看到了,我杀了人。不,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我把他们的头砸烂还不够,我还想把他们的肠子和心都掏出来,你知道我有多恶心,我是个怪物。”他露出从未有过的冷漠,“你若不走,终有一日我会发疯,将你也杀了,开膛破肚,剥皮抽筋。”
齐芜菁其实半点都不怕,他杀的人也不少。此时的桑青和他比起来,甚至算得上有良心。
这时的桑青若知道他还做过弑神弑父弑君弑师长的事,必定会大跌眼镜,还不知道谁怕谁呢。
齐芜菁心里囫囵,沉默了会儿,说:“你真想我走?”他没听到桑青的回答,从水中起身,“那行,等——”
他这个“等”字还没说完,便被人“哗啦”拉进水里。桑青将他摁在怀中,喘息急促。
“我不想,别走,别离开,我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