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再起,怪物的尾和牙再次袭来,它痛苦、绝望而又不甘心:“畜生!你的力量是我给的,长生也是我给的,你应该知道,世间只有我知道如何诛杀你!”
“杀我,对,杀我。”那些口子不仅出现在天空,也同时出现在桑青身上。对方灵能紊乱,他自个儿又好得了多少?可桑青却浑然不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既然你我本一体,我终将沦丧为你这番丑态,那就,一同覆灭,殉了这天地万灵神佛鬼怪的道吧!”
“你——!”
大刀断然砍下,铡断了天地,满目皆是疮疤!
怪物狂暴地挣扎,令群山间轰鸣不断:“不!我他妈的,我冲破世间规则了!我不要死,我要活!救,救我啊——!”
火舌舔上天。
桑青站在青色腐血倾洒的豁口之下,他张开双臂,在腐烂和灼痛中迎接解脱与新生,他疯狂大笑:“我本无相,亦有万相——”
去做草原的风和木,森林的狼与狮,若在泥潭里打了滚,儿子,没关系,要打滚就要撒泼得快活!阿母一生没有别的愿望,只要你做你自己。
皮肉是比大地和高山更加脆弱的东西,它融化、腐朽、丑陋、疼痛,却在濒死前爆发力量。
“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让他演观音,不是真如来。
世间污浊,众生愚陋,不辨鬼神。桑宛双,你不要成神。把手给我,我带你走!
泪与血混杂,他的爱恨冲破躯壳的樊笼,竟比火还烈!桑青的身影在这一刻被覆灭:“今者,吾丧我!”
青血流尽,大火滔天,将神与神、鬼与鬼都尽数焚化!
“铛。”
古刹鸣钟,丧乐起时,浩劫终了!
——灰飞烟灭。
*
神陨之时,结界也随之破裂。丹无生被隔绝在大火之外,他崩溃到忘记如何说话,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啊、啊”声。
这场浩劫近乎是毁灭性的,但桑青的结界保住了周围大部分的生灵。火很快就灭了,有路过之人见到烧成黑炭的山丘,一时惊骇。
“听说了吗?神主出行,去西边杀邪祟去了,不过这消息都多久了,怎么连他人影也没见着?”
“他啊,向来高坐莲花台,出行都要坐神轿,巴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来了,然后出来跪他呢!如今没见着,八成就是没来呗!”
“他总是这样,解决不了很多事。都是我家里人信他护他,可我看,他能做的,我也能做!这些年的香火钱供上去,还不知道流到哪家作乐坊的肚子里去了!”
“就你,你能做?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你光是‘俊美’这一点就比不上人家!”
“他也只有脸了!爷们儿平日里还要下地种田,君主还要微服私巡呢!他倒好,十指不沾阳春水,光坐在神台上赏眼。拜他,不如拜我!别的不说,我起码不会收黑心钱嘛!他人没救几个,灵没显几次,倒是吃众生和信徒的血乐在其中!”
“你当心点,小心他听见。”
“听见怎么了?天底下骂他的人多着呢!他喝百姓血,说一句都不行了……嘶,这天上飘的白花花的东西是啥?”
“这是……是……”
“天啊。”
“这是雪!”
*
有东西轻飘飘落到祂的鼻尖,先是一点潮,而后是一丝凉。这点微弱的凉意平息了祂身心的火,灼痛似乎消失了。
祂睁开眼睛,耳边只有轻柔的山风。视线晃成一团光晕,声音还是哑的,祂却翕张着嘴唇,问:“你在哪里……”
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