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甚至能清晰地列出每一个利用他的节点,每一个从他身上获取好处的瞬间。
你一直反复地、近乎催眠地告诉自己——
这就是全部。
陆瑾鸢,你只是在利用一个有用的工具。
仅此而已。
从小到大,你都在父亲的训诫和这个森严等级社会的耳濡目染下,牢牢信奉着一条铁律——永远不要被弱者的情感裹挟。
情感是软肋,是破绽,是手中最易折断的武器。
你游离于一切情感之外,像一只在蛛网上冷静观察的蜘蛛,只精心编织利用与算计的网。
你没有朋友,只有盟友、伙伴、互相利用的对象。
他们靠近你,图的是陆家的权势;你靠近他们,看中的是他们的价值。
各取所需,泾渭分明。
在过去的十九年里,你觉得这再正常不过,甚至是一种生存的智慧。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此刻坐在这里,感受到的不是失去一件趁手工具的惋惜,而是……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慌?
冰冷的现实如同淬毒的匕首,终于刺穿了你自欺欺人的外壳。
你终于肯直面那个被刻意忽略、深埋心底的答案——
你对这个少年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越过了那条名为“利用”的界限,变成了一种你从未体验过、也从未敢承认的东西。
它像藤蔓,在你毫无防备时,已经缠绕了你的心。
时间在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十个小时?还是更久?
你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搏动的声音。
那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最终在你脑海里汇聚成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祈求,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和恐惧:
“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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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窗外深沉的夜幕被一丝极淡的灰白撕裂,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挣扎着爬上走廊尽头的窗棂,那扇紧闭的门扉,终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缓缓向内打开。
你僵硬地抬起头,动作迟缓得像生了锈的机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你的脖颈发出艰涩的声响。
过度疲惫和紧绷的神经让你的视野有些模糊,只能看到几个穿着白色手术服的身影带着一身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气走了出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深深倦意。
院长几乎是拖着脚步来到你面前,他的背脊深深弯下,带着劫后余生的恭敬和疲惫:“陆小姐……”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幸不辱命。您的朋友,已经成功脱离了危险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像是感慨,“他的求生意志……非常非常强烈。这几乎是支撑手术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现在,他已经可以转入特护病房进行后续观察和治疗了。”
院长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关于手术的凶险,关于伤口的深度,关于未来的康复……但那些声音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地灌入你的耳朵。
只有那句“脱离危险期”,如同天籁,精准地劈开了你脑中冻结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