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化妆,不似刚才的葛蓝那样,妆容糊开,面色深浅不一,可是,那虚肿一片,红得不大正常的半边脸颊,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甚至还有些触目惊心。
路文初盯着她的脸颊,看了好一会儿,才有点不敢置信地问:“你——这是被人打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太太竟然会被人打脸。
“什么情况?谁敢打你?”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往刚才老何的事上面猜,“在学校有人闹事?”
姜幸雨笑了一声:“学校里倒还没这么荒唐。”
她说着,收敛笑容,冷冷道:“我今晚回我家里去了。”
路文初一下想起今天姜阜厚的那通电话。
“你——”他的眼神倏然变得错愕,“是岳父岳母打的?”
姜幸雨转开脸,用完好的那一边面对着他。
“是啊,我告诉他们,我要和你离婚,爸爸不同意。”
路文初又是一阵错愕,心情复杂,一时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
“岳父……平时一直很随和,”他干巴巴地说,“我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在他的印象里,姜阜厚是个相当靠得住的人,学识不错,手下的律师团队在各个领域能力都不错,为人处世亦十分周到,是个知识分子型的商人——自然,在他父亲路鸿启那儿,对这位岳父的评价也是如此。
至于在家里,路文初记忆里的姜阜厚几乎从来没有冷过脸,对他这个女婿更是十分和蔼。
姜幸雨又笑了一声,讽刺道:“当然,他对你、对所有路家人,当然一直很随和,对我,对自己的家人就不一定了。”
“我不知道……”路文初感到自己的底气好像变得不那么足,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又想起了她说过的那句话:“你是不是一点也不了解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了解她的原生家庭——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她的原生家庭,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美好。
当然每个家庭都有自己不如意的地方,可是,在他的印象里,姜家一直算得上幸福美满。
他很难想象,一直和善儒雅的岳父,竟然会有这样一面。
原本觉得岳父会站在他这一边,帮他说服自己的太太,现在看来,的确站在他这一边没错,可这种“说服”的方式,实在是意料之外。
“不用同情我,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打我,但他也不会天天虐待家人,反正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在家。”
十月的最后一天,夜晚的风直钻衣领。
姜幸雨忍不住将手放进口袋,却摸到了烟盒和打火机。
是刚才在车上时,无意识从中控台拿出来,塞进口袋里的。
过去,她自然不可能在路文初面前抽烟,可今天,她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拿出烟盒,抽了一支出来,咬在唇间点燃。
很快,红唇间,一圈圈白色烟雾喷吐而出,将她美丽又狼狈的面容变得模糊。
“他的意见,我现在也不在乎了,所以你别想再用他们来阻止我。我会尽快找到委托律师,要走的流程,一样样走就是了,我愿意等。”
路文初没有回答,只是眉目紧锁,看着夹在她指尖的那点橙红的亮光。
她竟然抽烟。
第39章江边“嗯,还是很漂亮。”……
“走吧。”
姜幸雨对着靠在楼梯防火门旁的男孩说。
男孩也还戴着口罩,看到她出现时,眉眼弯起,盛满星光。
“好。”他轻声答应后,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停车场,姜幸雨站在驾驶座旁,刚要开门,一只手从身后伸出,轻轻覆在她手背与五指之上,却没用力。
“我来开。”男孩温和干净的声线传来,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摸她内心交织的痛苦,“姐姐,你坐着就好。”
姜幸雨搭在车门上的手不自觉就松了,抚在她手上的那只手也顺势落下,却没离开,而是挪到她的胳膊边,轻轻护着她,陪着她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的车门。
车很快从停车场驶出,重回地面,汇入断断续续、连绵不绝的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