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秦渭抱着叶秋声说了很多。
说他原本是打算好好跟他道个别再走的,但那会叶秋声被梁景拽去了他爷家看他的新自行车,秦渭赶了个大早从秦老五那过来,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等到叶秋声回来。
说他在国外的生活,说他第一月赚到的钱,一半给了秦嵘,一半打算寄回叶家,结果因为语言不通,不懂怎么汇款,被同寝的工人骗了。直到一年半之后秦渭才知道,自己每个月交到对方手里的钱,都被对方拿去买烟酒了。
秦渭告诉叶秋声:“那个人说大家是同乡,我在里面年纪最小,让我喊他王叔,说我跟他儿子一边儿大,看见我就亲切,让我别跟他见外,有事放心找他。”
“然后就被骗了?”
“对。”
“小哥。”
叶秋声抱着他的腰,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秦渭笑笑,亲亲他的鼻尖:“到处都是这样的人,骗你最狠的往往都是对你最亲切的人。”
叶秋声听了心里更难受了。秦渭说得没错,连此刻跟他紧紧相拥的叶秋声也有事情瞒着他。
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紧紧抱着他,脑袋闷在他怀里,不开心地指责:“他们用童工,那是违法的,你那时候还没成年。”
秦渭摸着他的头发,听他孩子气的不忿,含着笑意说:“但他们给了我钱。”
给的钱很少,很低廉,和劳动并不等价。
可他原本就不大值钱。
原本,他的命比那廉价多了。所以也还好。
后来又说到,秦渭曾经回来看过他。
一张机票可太贵了,不过他还是攒吧攒吧回来了,多方打听着,找到了叶秋声的高中。
“你们高中不许外来人进,我是从你们宿舍后面那堵墙翻过去的,我想着不能空着手去,正好那边有个卖烤肠的,我买了五根。”
“我拎着五根烤肠,在学校转了一大圈,差点以为这次白来了,见不着你了,结果最后还是让我在篮球场找着你了。”
这些事叶秋声一点都不知道。但他忽然想起来,有一年暑假回家,供销社老板娘跟他说,上个月村里来了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说是他朋友,问他去了哪里。老板娘就告诉他说秋声考去附中了,住在学校那边。
叶秋声眨巴着眼睛问他:“那个人就是你?”
秦渭:“应该是。”
叶秋声抱他更紧:“我,我不知道你来过……你都找来学校了,为什么没来见我?”
“因为我去的时候,你正在给梁景擦汗,”秦渭故意压低声音,装作生气的样子,掐他的脸,“满心满眼都是他,笑得那么开心,我怎么好这时候没眼力见儿地去打扰你们?”
“哎呦……”叶秋声装作被掐得很疼,很可怜似的,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具体是哪天的事情,梁景经常去打球,叶秋声也经常带着书坐在场边看。给好兄弟擦个汗,递个水有什么的,他爷在地里干活,他也负责在旁边给擦汗递水啊!
“以后小哥打球,我也给小哥擦汗!”
“也?”
“只!只给你擦!”叶秋声汗都下来了,小哥这是开醋厂了?
“那还差不多。”秦渭勉强同意了他的条件。
“那,你那回就这么回去了?”
“还吃了五根烤肠,”秦渭回道,“鸡肉淀粉肠,外焦里嫩,多糖不要辣。”
叶秋声干笑了两声。
笑着笑着忽然想哭。他怎么这样嘛。
“你那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叶秋声轻声问。
“也许,比那更早呢?”
“比那更早……”
叶秋声听了,心底萌生出不安忐忑的感觉。
要是……要是秦渭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他,那他喜欢的,应该是以前那个叶秋声吧。
可是他已经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