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女人静默了许久许久也没有说话,即便只是一道看不清面容的传音,但她周身的气质还是显而易见地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她是温柔和煦的春风,那么现在,她就是沉冷森寒的积雪。
“我姑母死了。”
这是她沉默良久之后,说的头一句话。
她抬起脸,似乎在隔着遥遥的时空跟谢挚对视,也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没有焦距地凝视着前方,“她在神战中身受重伤,最终也还是没能活下来。”
“我现在是龙族新的君主了。”女人看着自己的手,“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年,人族的小姑娘。可你还是不来。”
“我想,你应该是不会来了。”她的声音里含着深深的落寞和怅然。
“这样也好,”她忽而轻轻地笑了笑,“因为,我也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我不能总是等你,你明白么?我现在是龙族的君主了,我不能……”她又沉默下去。
“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是生是死,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婚配嫁人,过得好不好。但我想,像你那样可爱的姑娘,一定有许多人喜欢……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做了别人的太祖母了,是不是?”
女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我如今连你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你,”她蜷了蜷手指,声音低下去,“十分可爱。”
“我常常在想,要是那时我问清你的名字就好了,这样我就不至于找你没有头绪,四处也寻你不得。”
“或许终究是我们有缘无分罢……”
她苦笑了一下,又背过身去,久久地凝望着面前的金龙雕像。
又过了片刻,她才重新开口:
“此番回来,我斩杀了帝朝阳,还除了许多之前的仇敌,想去找姬太一报仇,却找不到她。”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语气变得森冷仇恨,仿佛闪着锋利的寒光:
“神族说她已经自尽了,我才不信!她以为她一死就可以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么?可笑!我最厌恶的就是她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她自以为可以一肩担万古,其实她什么都做不成!她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不会记得她分毫,甚至还要谋取她的珍宝!”
女人变得让谢挚感觉很陌生,她仍旧美丽窈窕,可她身上之前那种柔和的真情完全消失不见了,像树木褪尽嫩芽而生出尖利的干刺,谢挚听出她深刻的恨与执念:
“我要复仇,龙族要复兴,这两件事,我一定要做成。”
“姑母说我太重情心软,还总念着你,不能完成龙族复兴的大业,”她的声音忽然又软下去,似乎有些迷惘,但又随着说话而逐渐变得坚定,“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但那样做之后,我还是不是原来的我,我便不知道了。”
“你会原谅我的,对么?”
她轻轻地抚了抚金龙雕像的胡须,雾气组成的手掌正好拂过万年后谢挚系在上面的发丝:
“到时候,若我忘记你了,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等不下去了……”谢挚听到她的声音在轻微地颤抖。
缓了缓情绪,女人才续道:“这千年以来,有不少种族试着突破禁锢来到这里,想窃取我送给你的聘礼,我很不高兴。”
“因此,我用狐族大能的银尾在这里设置了一道幻境,它会迷惑住进入这里的所有生灵,叫他们在最深刻的渴望中死去。”
“并且我还发现,这是一片时空错淆之地——姬太一的剑斩开了时间的一道缝隙,让这里常常显示出神战的虚影,我想,若是放任它继续发展下去,或许它还能够沟通真正的两个时空。那样你会不会觉得有意思?”
“我要走了,人族的小姑娘。”
她站起身,温柔地回眸看了水晶宫殿最后一眼,“我不会再回来了。我会去往别的地方。下次我再归来,五州都要因为我而震荡。”
女人的身影在空中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就让这里变成万族的埋骨地吧——”
她的嗓音低柔缱绻:“不会有人从水晶宫活着走出来……也不会有人拿走我送给你的聘礼。”
随着她声音彻底落下,一个高大无比的人形黑影缓缓步了出来。
他举起手中的三叉戟:
“大胆!谁人竟敢在我小主人的宫殿中使用神族的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