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里的宴席早已摆下,姜契了解谢挚,因而这宴席并不奢华盛大,金盘中盛着晶莹仙果,过于浓郁的灵气凝聚成各种美丽的形状,在矮桌上蔓延飞舞,如雾似烟,人们轻轻挥袖便可击散。
看到她们一行人来到,侍人悄无声息地退下,只余青铜灯盏还在殿中散发着柔润的珠光。
这是人皇用来招待贵客的宫殿,平日极少打开,姜契作风朴素,登基时便曾号召群臣节俭,在日常生活中也身体力行,迁都以来,大周皇宫除过日常的修缮之外,几乎从未增加过新的亭台楼阁。
“小挚,陛下,姑姥,请落座吧。”姜契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姬宴雪入座后,这才坐下。
姜契不卑不亢,将对待姬宴雪的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使她觉得冒犯,也没有失了人皇的脸面。
按照常理,人皇当然应该坐在上首的主座,而其他人坐在两侧,但是神帝无疑比人皇的地位更高,人皇也须尊敬,因而姜契特地安排的是面方桌,她们四人各自落座,谢挚的座位正在姬宴雪旁边。
不过姜契不知道,其实姬宴雪倒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她只想谢挚坐在自己身边就好。
姜契为她们一一介绍菜色,卸去了人皇的威仪,不像君王,倒更像一个待客的主人。
她礼仪周全,语调和缓而有节奏,如玉石之声,连姬宴雪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难让人生出恶感的年轻人。
她继承了姜既望的风度与品行,也继承了她母皇在统治上的天赋与能力,但是更加宽和耐心。
中州的民众喜欢称姜晦之为“天生的帝王星”,而对于姜契,他们会感念地叫她“仁君”。
她轻徭薄税,开源节流,重通胜昔河,再建调云塔,改变了大周贯彻已久的重农轻商的国策,改为农商并重,甚至试图与积怨已久的东夷沟通。
“陛下请尝,这酒可还喝得惯?”姜契望向谢挚,“小挚,你喝一口试试。”
谢挚见她眉眼含笑,知道其中必定有什么玄机,也笑了起来,举杯饮尽,但觉醇馥幽郁,唇齿留香。
这滋味隐隐有些许熟悉,谢挚又细品了品,姜契笑道:“想起来了吗?”她揭晓答案,“当年母皇赐宴上,我们喝的就是这个。”
“看着桃子,你还有印象吗?”她笑着指着盘中的粉嘟嘟仙桃,其上有璀璨银光流淌,“我记得你当时很喜欢吃。”
经姜契这一说,谢挚也想了起来,捧了那仙桃在手中,心中也是感怀不已。
这么多年过去了,难为姜契还记得这些小事,她真是心细,甚至连谢挚自己也忘记了,“谢谢你,阿契,你真是有心了……这桃子如今已经很难找了吧?”
“御花园中种着桃树,倒也还好,你若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些幼苗,只是不知昆仑山上能否栽种。”
姬宴雪道:“昆仑山也有花园,当然可以种。”虽然姜契表现得无可挑剔,但姬宴雪还是心里不大舒服。
看向谢挚时,眸光已经柔和了下来,“你想吃吗?喜欢的话,我种来给你吃好不好?”
“你还会种树吗?”
谢挚惊讶,姬宴雪到底涉猎有多广泛啊,她怎么好像什么都会一样?
“不会,”姬宴雪淡道:“学就是了,我会学得很快的。”总之要叫姜契无法再拿这桃子讨小挚欢心才好。
“真厉害,”谢挚笑着朝她眨眨眼,“那我等着陛下的桃吃?”
姬宴雪心中的不快被轻而易举地抚平,许诺道:“等我。”
姜契见她们二人互动,如此自然而然,而又难掩亲密,又听谢挚开玩笑叫姬宴雪“陛下”,心中微动,不由得想到倘若小挚这样叫自己会是怎样,一时又想,假如没有摇光大帝,那么能得小挚如此对待的,便会是她了么?……
桌上四人各有心思,姜契走神思索,姬宴雪提防姜契,姜停云将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看得清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连连饮酒,唯独谢挚对此懵然不知,只以为姜契是自己的昔日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