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谢挚颔首承认道:
“是。”
“在大荒的时候,我们便已经成婚了,神山见证过的,族长也认可。”
四肢百骸如被重击,通体都涌上阵阵酸楚,云清池极力压抑着这股陌生的刺痛感。
重来一次,她还修的是无情道,可是谢挚这承认的一句话,险些将她重修的境界击溃成凡人。
“她待你好么?”
“阿宴很好,待我也好。我来中州便是她陪着我的,现下她正等在外面。”
提到姬宴雪的时候,谢挚会下意识话多一些,神色也柔和,她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
“阿宴……”
云清池压抑再三,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苦笑;极淡的一抹笑。
“你从前,也是这样叫我阿清的。那时你才十六岁。”
一转眼,数百年都过去了。
当年那个上元月夜之下,红着脸大胆问她心意的少女,终究还是离她远去了。
她也曾完全掌握谢挚于手中,得到她全身心的爱与依赖;她视她为珠宝,只愿一人独占,也视她为珍馐,愿意为了更好的风味而暂且抑制欲望。
她曾经得到过她的,曾距离她的愿望那么近。
而现在,她连留在小挚身边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若要提旧事,她也有自己想提的,谢挚自嘲般地笑了笑:“云清池,你曾说过你不会负我,可我这一生里,负我最深的便是你。”
她明明向她亲口说过的——
在人皇的大殿上,女人握住她的手腕,气息洁若冰雪,嗓音款款深柔。
“小挚,不若做我弟子。”
“于公,许你道途光明;于私,准你长伴我身。我不会负你。”
于公于私两个许诺,云清池一个也没有办到。
都是谎言,都是假话,她得到的只有欺骗和伤痛,只有险些变作禁脔的命运。
只是当时她蠢,这才傻乎乎地信了。
“对不起……小挚,是我对不起你……”
云清池头一次仓皇起来,喉头酸涩,身体发颤,想要抓住谢挚的手。谢挚并不给她这个机会,避了开来,“别碰我。我也不需要听你道歉,太迟了,而且也没有用处。”
云清池即便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笋子也活不过来了。
她们回不去。
她不杀她,留下她的性命,可也无法原谅她,和她一笑泯恩仇。如眼下这般,已经是谢挚能做到的极限了。
五脏上铭刻的符文将要脱落消散,云清池悄悄掐紧虎口,强行压住不断摇撼的周身符文,咽下喉间的腥甜。
仅仅是一瞬间,她的修为便从铭纹四道退到了两道,这剩下的两道也摇摇欲坠了。
无情道并不是没有情感,而是视万物为同一,一株花,一粒沙,一只鸟,一个人,在修无情道的修士眼中应当没有任何差别,自古以来,修无情道的生灵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因为没有极坚定的道心便不可能修成此道。
云清池是修无情道的佼佼者,但是现在,她的无情道正在崩塌消解。
“小挚……”
嘴角的血终于还是抑不住地流了出来,云清池竭尽全力地探身,想要和谢挚再靠近一点。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温柔而又贪恋地注视着她,几乎想要将她纳入心底,“原来万年前第一眼就喜欢的人,过了一万年再见到,还是会动心。”
她终于承认自己对谢挚动心了。
在和谢挚相处的过程中,的确有好几次她的大道图景都在轻微地动摇,可是很快便被云清池察觉压制了。
她有自己的计划,她绝不能失去自己的修为,否则她将无法与云重紫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