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挚本来蹙着的眉松开来,神色柔和下去,眸中漫开一点微微的笑意,点了点那狮子的鼻尖。
和姬宴雪简直一模一样。
——她去了哪里?
姬宴雪走在神族空旷的大殿中,听着自己脚步的回音。
她睡不着,于是来到了这里。
这是神族最庄严神圣的宫殿,每任神帝继位时都要来此立下大道誓言,发誓自己永远忠诚于神山与祖训,永远守护五州的安宁。
许多年前,她的母皇曾是这座宫殿的主人,而现在,它属于她。但是姬宴雪其实很少来此,总是待在自己自幼居住的偏殿。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地方让她想起母皇,另一部分原因则是这里太过寒冷孤寂。
不知为什么,今夜她却想来这里走走。
缀满宝石的王座十分冰凉,姬宴雪抚了抚,仿佛还能感受到母皇留下的气息与幻影,在其上缓缓坐下。
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世间一切都渺小了,如同登临山巅,下方一览无余。
这是神帝独有的权力,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夜色深沉,寂寂无声。五州已是初夏,昆仑山的白日随之渐渐温暖,但晚间仍然冰冷,有时还会下雪。姬宴雪没有点灯,独自一人坐在漆黑的宫殿里,任由着黑暗与冷意笼罩自己。
有些事情,她需要一个人想想。
这几日,她总是会想起谢挚扑入她怀中落泪的模样,那么伤心难过,求她带她回家。那眼泪落下,滴在姬宴雪颈间,火星一般烫痛了她的心。
——小挚在因为云清池而难过,她的泪是为她而流。
她还是没有放下她吗?哪怕已经过去了五百年,哪怕她伤害她至深?她仍然要在盛怒的她面前求情,要留下云清池的性命,还要和她见面,而且出来后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明明见白芍的时候,她都没有那样的。
没有一个人能够忍受爱人还想着过去的旧情人,陪谢挚去见白芍,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也不是不在意。——事实上,怎么能不在意呢?
爱一个人,便必定会对她有占有欲。她也会吃醋、会难受的。
姬宴雪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她活了三千年,从来都是笃定锋利的,朝着自己选择的路决绝地走下去,没有一次徘徊踟蹰,但现在却头一次生出了些许犹疑与茫然,开始不自信。
——她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小挚经历过那样深刻的伤痛,她真的可以将它抚平吗?
对小挚来说,她要的会不会太为难?她是不是要的太多了?她是不是太勉强小挚了?明明小挚已经很喜欢她了。
最酸楚的一点念头升起来:
她是不是,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云清池留在她心里的印记?……
……
……
……她是不是,该选择放手,任她离开?假如小挚还是无法忘怀过去?
这个念头刚浮上来,姬宴雪便觉得胸腔如吞下一块烙铁一般发堵酸痛。
不……不行……那样不行。她办不到。
哪怕小挚没有像喜欢云清池那么喜欢她,她也只好装作不知道,那样接受容忍下去。她没办法……没办法……姬宴*雪的手指在冰凉的王座上攥紧又缓缓松开,昆仑山的月光冷而皎洁,透过殿顶,薄霜一般照在她身上。
她失神了很久很久,想起年轻时她曾放话说自己的爱情要坚贞纯粹,她爱的人要同样爱她,不可以喜欢别人,只能属于她,否则即便再喜欢,她都不要。
她那时候是骄矜傲慢的,年轻气盛,做什么都带着一股理所当然,世界的一切珍宝都放在她面前任她取拿,可她统统不要,只是把它们随手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