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是粉尘和铁锈的味道。
工地上扎满了戴着帽子的工人,他们顶着同一张黑红色的脸,手上全是干劲,但眼神满是麻木。水泥里凸出来的钢筋比大腿还粗,工人轻松一抬踩进了坑洼里,溅出来污水飞扬,徐映灼下意识挡在黎愿前面。
黎愿递给他一个安全帽,徐映灼问,“我们来这干嘛?”
黎愿不理他,走在前面,徐映灼落她半步。
工地有一条小水沟,包工为了方便搭了座简易的小桥,徐映灼踩在上面摇摇晃晃,他看着桥下面乌泱泱的人头问:“下面怎么站了那么多人?”
“那是站桥头等活的工人。”
“哦。”徐映灼懂了,就是想找兼职的临时工,“那让他们都过来干活啊,大冬天的站那多冷啊。”
黎愿斜他一眼。
俩人一前一后下了桥,刚巧看见等活的几位老汉将监工围住,苦苦哀求:
“老板,求你让我干一天吧,我力气可大!”
“我一百一天!自己带了饭!”
“我先来的,我八十一天!”
监工正头疼,看见黎愿仿佛看见了救星,扒开那群人冲了过来:“黎总,您可算来了。”
监工带着她进了临时搭建的集装箱办公室,屋内陈设简单,监工坐在工位上后对面只剩下一个椅子,黎愿坐下,徐映灼像个保镖一样站在她身边。
方才那些额头上满是沟壑的脸在徐映灼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不赞同地看着监工:“他们才一百块钱一天,都已经那么便宜了,为什么还要压价?”
监工:“哎哟我的大少爷!我哪里想压价他们?现在工地是真不缺人了,更何况我们还欠着钱呢!”
“欠钱?”富贵窝里长大的徐少爷对这两个字很陌生。
话音刚落,集装箱的门被拍得咚咚作响,敲门的人很愤怒。徐映灼去开门,外面一堆凶神恶煞的工人拿着上工用的铁管子用力敲集装箱。
为首的那人脚踩着泥巴,衣服上全是白色油漆,他看见了光鲜亮丽气质矜贵的徐映灼不但不怂反而更愤怒:
“两个月没发工资了,还钱!还钱!”
“我是农民,我们家就等我这口饭。”
“我老婆三胎都生了,工资两个月没打,这不是要把人逼死吗?”
大约十几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愤怒,像是要把人吞了。徐映灼还从没见过这场面,一时愣住。
监工焦头烂额,只能求救旁边的黎愿:“黎总,他们这样已经闹了好几天了,最近大家积极性都不高,进度都被影响了!”
有人耳尖听到了监工对黎愿的称呼,马上把怒火集中在这个年轻女人身上:
“你就是包工头?呸,小丫头片子没钱还出来做工程!”
“我不管,马上把工资发给我!不然我死在你们工地上!”
黎愿诚恳道:“大家先冷静一下,华盛上个周才接手这片地,工资已经下放了目前在走程序,大概三天左右,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黎愿是真没骗人,但工人们已经不相信任何老板了,因为上一家包工也是这么骗他们的,她的话不但没有平息怒火,反而激起了群愤。
“骗子!骗子!我们今天就要见到钱!”
监工马上组织保安控制局面,推搡之间,一个急红眼的工人将手中的铁管子朝黎愿直直扔过去。
铁管又重又沉,黎愿暗叫不好,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闭着眼睛,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听见了一声闷哼
——徐映灼挡在她的前面。
铁管是实心的,狠狠砸在徐映灼的背上,仿佛把他的五脏六腑都要击碎,他脸上血色尽褪,疼得直抽气。
女人一贯清冷的脸终于浮现慌乱,徐映灼苍白的脸突然笑了,气若游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