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宅里除却部分破衣卫,剩下的仆役虏隶都是叶未央安排进来的人。
桑进贵为土皇帝,只知贪图享乐,剩下的一应事务都交给叶未央处理。
北疆上下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经了叶未央的手,才会传到桑进耳中。桑进自以为手握权力,实际上不过是叶未央手里的一把刀。
一旦这刀不好用,叶未央就会弃了旧刀,另换新刀。
云昆城叶家也是世家大族,这些世家大族虽然姓氏不同,骨子里却都是一样的烂俗。身居高位、迂腐腾腾的男人们只将女人当做结亲的工具,绝不可能容许女人站到比他们更高的位置上去。叶未央能在这种情况下成为叶家的一家之主,必然是个极有手段的聪明人。
十多年前,桑进率领众人杀入叶家,彼时的叶未央势弱,只能依附于桑进,以求在叶家和桑进面前获得一席之地。
时光荏苒,现在的桑进仍然守着两千破衣卫固步自封,叶未央已经把叶家上下制得服服帖帖。整个北疆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就连桑进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可惜,这麽聪明的人反被聪明误。
应无双身后除却一个小枪仙冯争,并无平北将军应玉树做靠山。
桑进和叶未央只愿意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结果,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死而复生的应玉树在背后操控,也不肯把应无双和冯争放在眼里。
既然她们自己吓唬自己,应无双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计就计。
叶未央沉默良久,然后端起眼前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桑进和叶家捆绑多年,北疆的百姓早已将她们视为一体。应无双的好友冯争在四方镇喊出“伐叶家酷吏,诛桑进贼酋”的口号,桑进一死,叶家势必会跟着她一同覆灭。
北疆的新主容不下旧臣,叶未央想要追随新主,自然要将旧物统统割舍。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庭院里欢唱了大半宿的虫儿,也渐渐歇了嗓子。屋内,应无双与叶未央相谈甚久,烛光摇曳,映照着叶未央逐渐舒缓下来的面容。
应无双目送叶未央离开,将桌上的兵器仔细收好。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叶未央刚才告诉她的消息。
冯争在四方镇造反了。
“抗暴敛,复民生,四方同起驱腐恶。这句说得好。”
……
叶未央从应无双屋中出来后,脸上难掩喜色。
身边的侍卫见状便想趁着家主高兴,讨好道:“家主可是如愿以偿,把事情谈成了?”
叶未央嘴角含笑,心情大好,说道:“你们在外面守门辛苦了,天一亮就回云昆城去吧。找管家支些银子,好好休息两日。”
得了假的两个侍卫忙说了好几句好听话,三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叶未央听着两个侍卫的吹捧,喜滋滋地畅想未来。
十六年前应玉树的死讯传遍夏池国,朝中男臣把应玉树的功绩全部算在慕容老爷的头上。当时叶未央便怀疑应玉树的死和朝廷脱不开关系,毕竟男人做主的地方怎麽可能容得下一个女人。
叶未央在叶家的日子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一步。更何况应玉树身处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之上,面临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
谁料应玉树根本没死,还和女儿一起来了北疆,这母子俩想要做什麽不言而喻。
在太平岁月里,叶未央只能与桑进守着北疆这一亩三分地。为了不引起朝廷的注意,她还得花费钱财处处打点,生怕哪一天朝廷突然得了消息,派兵来将她们这些反贼一网打尽。
乱世里危险重重,却也蕴含着无限的机遇。叶未央早已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萧氏王朝一日不改,她们就永远是大逆不道的反贼。
应玉树和应无双的到来就是她的机遇,应玉树在北疆素有威名,一呼百应。若她振臂一呼,揭竿而起,未必不能与那些拥兵自重的男藩王逐鹿天下。
一旦应玉树起义成功,登上帝位,她便能凭借从龙之功,成为新朝的开国功臣,尽享荣华富贵。
*
晨光破晓,冯争拿起床边的衣物穿上,她将玄武甲的尺寸调大了一些才能套上身。
摸着身上刀枪不入的玄武甲,冯争忍不住担心应无双的安危。
入夏之后,她们连日赶路前往北疆,天气炎热自然是穿的越少越轻薄越好。能够防身的玄武甲成了累赘,应无双想着路上并无太大危险,就脱了玄武甲并将其装在行囊里。
好在重要的行囊都挂在雷驹身上,否则这件玄武甲也要落入桑进手中。
应无双那麽聪明,桑宅里又多是破衣卫,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必须趁早将应无双救出来,才能无所顾忌地率兵攻打东饶关。
冯争穿戴整齐后,拿起温执姐姐留下的环首刀佩在腰间。
她走出门骑上雷驹穿过四方镇,四方镇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镇子出入口的瞭望台已经搭建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