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荑渐渐攀上了他的臂膀,感受着独属于女子的温软,穆霄野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从理智上来说,穆霄野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推开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她不仅背叛了他们的婚姻,还成为了文梓轩的同伙,帮助他窃取重要的军事机密。
即便她丧失了全部的记忆,也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更无法洗刷她的罪孽。然而,她的转变太大了,简直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对,不是另一个人。准确地说,裴安夏现在的状态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连穆霄野自己都险些忘记,裴安夏年幼时其实是很黏他的。
当年裴安夏刚被接进穆家的时候,年仅五岁,还是容易认生的年纪。
尽管宣宁郡主尽量安排了几个周全妥贴的ㄚ鬟婆子给她,裴安夏仍旧习惯像个小尾巴似地跟在穆霄野身后,寸步不离。
大抵因为穆霄野是她在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第一个认识的人,裴安夏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依赖,类似于雏鸟情节的感情。
刚开始,她不敢一个人洗澡,穆霄野便站在浴房门口和她说话,说他又新学了一套拳脚功夫,能轻易撂倒好几个身材壮实的大汉,说东城门口新来了一个杂戏班子,唱起戏来咿咿呀呀,特别热闹……
裴安夏不敢一个人睡觉,穆霄野就抱了一床被褥过来,铺在地板上,说要替她守夜。
被子软归软,却薄得很,垫在身下,跟直接躺在硬梆梆冷冰冰的地面没多大区别,一觉睡醒,骨头都硌酸了,穆霄野偏偏还甘之如饴。
后来,穆霄野到学院读书,裴安夏也没有落下。
当时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安静怯懦的姑娘竟然会在读书这方面,展露出过人的天赋。她在书院考核中,年年的评级都是甲等,成绩比穆霄野不知优异多少。
穆霄野对此,非但没有感到半点嫉妒,反倒时常把炫耀的话挂在嘴边。
“我们家小夏真聪明。只可惜姑娘家不能参加科举,不然小夏肯定能考上状元,当个比爹爹还要大的官,好不好?”
裴安夏闻言,赧然地低下头去,用小大人的语气说:“哥哥,你别胡说了!常言学海无涯,我求学时间尚短,还有许多知识没有悟透,岂能和那些真正的有识之士相提并论?”
穆霄野本来也只是随口逗逗她,听了这话,不由挑起眉梢,笑得痞气又肆意:“我怎么就胡说了?在哥哥心里,小夏就是最最最好的。”
……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穆霄野强迫自己拉回心神,专注于眼前的一切。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率先往前走去,声音尽量维持着平稳:“忙了一早上,有些乏了,想来你这里歇会儿,顺带蹭个午饭,夫人答不答应?”
穆霄野虽是正儿八经的王府公子,却和京城里那些讲究风度的世家少爷,有着根本的不同。
他从小混迹军营,身上没有王孙贵族的架子,反倒带了点江湖气。说话的时候,习惯扬着尾音,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裴安夏仿佛没有意识到,他正在刻意回避与她的肢体接触,被他这话一撩拨,白皙的脸颊顿时泛起薄粉,如胭脂般娇柔妍丽。
“自、自是答应的。”她支吾片刻,又接着道:“夫君在此稍坐一会,我这便吩咐婢女把饭菜端上来。”
裴安夏说罢,连忙提起裙摆,匆匆往外面走去。
穆霄野凝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她总有这种本事,能轻而易举地叫他心软,哪怕被一再辜负,还是狠不下心来恨这个人。
第65章伺候夫君沐浴。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有水晶肴蹄、醋溜鳜鱼、蟹粉狮子头和清炒时蔬等四菜一汤。菜式虽然不多,但烹煮得极为用心,皆是按照裴安夏口味而来。
裴安夏起身站到穆霄野身侧,殷勤地想帮他布菜。然而,她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失去了记忆,自然也不记得他平素爱吃什么,有没有忌口的。
穆霄野看出她的踌躇不定,好心递了个台阶给她:“咱们夫妻吃饭,不用讲究这些礼数,快坐下来吃吧。”
裴安夏听到这句话如获大赦,连忙在穆霄野旁边的位置落座,拿起面前的碗筷,开始用膳。
期间她不断抬眼观察穆霄野的反应,他每种菜都夹了几口,脸上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意,显然是属于极易养活的类型。
察觉到裴安夏投来的眼神,穆霄野指尖微顿,以为她想吃自己碗里的鱼肉,动作自然地把鱼刺剃干净了,才夹到裴安夏的碟子里。
裴安夏爱吃鱼,但是鱼刺细小密集,防不胜防,她小时候曾经被鱼刺卡到过喉咙,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那根顽固的鱼刺给吐出来。
当时可把穆霄野吓得不轻,从那之后,凡是餐桌上出现鱼肉,穆霄野都会仔仔细细地替她将鱼刺挑好,放在瓷碟上。
多年来皆是如此,如今早已习惯成自然。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过去倒是曾经被书院的同侪打趣过,“你这哪是在养妹妹,分明是在伺候祖宗吧?”
穆霄野被人取笑了,也丝毫不在意,无所谓地说道:“可不就是祖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