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裴安夏不禁感叹了一句。
前几日,穆霄野亲口下了命令,不准裴安夏迈出院门半步,更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
为此他甚至安排数名侍卫在门口轮班看守,将琴瑟阁围得跟铁桶似的,别说是人,连鸟雀都飞不进去一只。
这些侍卫皆隶属于定北王府,自然没有不认识穆霄骋这张面孔的,看着他走过来,纷纷抱拳行礼:“属下参见世子。”
穆霄骋起先听见下属提起,裴安夏被禁足在琴瑟阁时,尚且有些不敢置信。
定北王夫妇感情深厚,他们兄弟俩从小耳濡目染,认为丈夫理应敬重妻子,爱护妻子。更别说,往日里穆霄野有多宠爱裴安夏,府里上下是有目共睹的。
穆霄骋原以为是下人在乱嚼舌根,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前来查看,但当亲眼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他终于不得不相信,传言没有说错,穆霄野当真将裴安夏禁锢在了这方寸之地。
“你们身为王府侍卫,职责是护卫整个定北王府的安全,而不是严加把守一个弱女子。”穆霄骋重伤初愈,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声音稍显气弱,但因长年身居高位,他一开口,便自然而然流露出威严。
尽管穆霄骋断掉了一条手臂,注定终身残疾,但定北王至今仍未递折子,改请次子穆霄野为世子,那么他就还是圣上亲封的世子爷。
领头的侍卫自是不敢冒犯,只得好声好气地解释:“世子爷有所不知,二夫人前段时日不慎着凉,已经缠绵病榻许久了。二公子也是出于好意,为免有人打扰二夫人静养,才命属下们在此轮番职守。”
穆霄骋掀起眼皮,不悦地看向了正在说话的侍卫,“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连这种漏洞百出的理由,都敢拿来糊弄我?”
侍卫张了张口,还想再解释两句,但穆霄骋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
他一挥袖子,衣袖扫过的地方顿时带起劲风,随即喝斥道:“滚开!再敢拦路,休要怪我直接动手!”
此言一出,侍卫们不由苦着脸连连后退,穆霄骋无视了他们为难的神色,拨开人群,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刚踏进内室,穆霄骋就看见呆呆坐在窗前的裴安夏,她双目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正午的阳光照进来,给昏暗的室内增添了些许光亮,却无法驱散笼罩在她周身的阴霾。
自从裴安夏出落成大姑娘后,穆霄骋为了避嫌,总是刻意地与她保持距离,鲜少有像现在这样,单独共处一室的机会。
如今仔细一看,穆霄骋才发现,裴安夏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变了许多。
从前的裴安夏虽然有点骄纵,但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反倒让她这个人变得愈发鲜活起来。
可是现在,裴安夏那双漂亮的眼睛,彻底灰败了下去,再也没有任何生机,像是一朵已经枯萎的花。
裴安夏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待看清来人后,她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纵使失去记忆,但在看到穆霄骋的时候,裴安夏依旧会本能地感到愧疚,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空荡荡的袖子,不忍地别开脸,顿感无颜面对他。
昔日的天之骄子,沦落成一个残废,穆霄骋倒是表现得泰然自若。
他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拿过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和裴安夏各斟一杯后,才开口道:“你这龙井似乎是去年的陈茶吧?我那里还有一罐未开封的新茶,晚些时候让人给你送过来。”
裴安夏忙不迭摆摆手,“大哥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那罐茶叶,大哥还是留着跟嫂子一起品尝吧。”
穆霄骋听了这话,复又认真打量起裴安夏。诚惶诚恐的表情,出现在她那张过分明艳的脸上,显得有些违和,但他偏偏找不到任何作伪的痕迹。
穆霄骋抿了口茶,润一润喉咙后,继续说道:“你这是要和大哥生分了?以前大哥送你东西,你分明都是高高兴兴收下的。”
裴安夏眼里浮现短暂的尴尬,“以前是我不懂事,往后不会了。”
穆霄骋未置可否,裴安夏猜不出他心中所想,索性转了个话题:“大哥,身子可休养好了?”
“休养得差不多了,连大夫都说,我这伤势痊愈的速度比预想得要快上许多。”
穆霄骋边说边挽起袖子,给她展示健全的左臂,“哪怕我如今武功和体力都大不如前,但所幸还剩下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可以提得动刀。”
裴安夏怔怔地望着他,不敢确定他话中的意思。
“战场上,本来就是兵不厌诈,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我之所以受伤,是因为自己轻敌,不慎中了敌军的伎俩。”穆霄骋直视着她的双眼,用极为笃定的语气说道:“安夏,我不怪你,所以你也别责怪自己了,好吗?”
听到这里,裴安夏忍不住鼻头一酸,熟悉的酸涩感霎时蔓上眼眸。
她轻轻抽着气,嘴里吐不出完整的字句,只是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对不住,大哥,是我对不住你……”
她的语调有些不稳,声音里透出浓浓的自责。
穆霄骋见此情状,不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虽然我现在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全然不在意失去的这条手臂,但实际的情况是,刚醒来那会儿,我也曾经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觉得天都要塌了。”
“我当时就在想,我兴许再也上不了战场,更无法带兵打仗。毕竟,谁会打从心底尊重一个残废将军呢?”他语气平静,仅仅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却格外叫人心疼。
裴安夏试图出言安慰,唇瓣刚张开,就被穆霄骋抬手制止:“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即使当不了将军也没关系,只要我还提得起刀,我就还能上战场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