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瑶沉默,那碧春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在房间。
“我昨夜”文瑶与春杪在北玄司的小吏房里候了一阵,玄卫来传话:“指挥这会儿正忙着,恐怕不好见夫人。”
文瑶放下食盒:“无妨,食点你帮着拿进去吧。”
她只是遵了瑞王妃命令来送东西,并不打算见他。
玄卫拿着食盒送去了魏璟的案桌上,他瞧了一眼,又想起太子方才那神色,俊眉一拧,忽然问道:“她怎么来的?”
玄卫答:“年长的仆从架着马车,夫人身边还跟了小丫鬟。”
玄卫不知面前的人作何想,但他也觉得堂堂世子妃,夜间出门只随行两人,实在有些不妥。不过他没敢多嘴,毕竟他们指挥连洞房花烛夜都逃了,想来也不喜欢这位世子妃。
文瑶第一次进北玄司,想着她爹在这里面的诏狱,不禁惧然,以至于下台阶时心不在焉踩空了,重心不稳便要载下去。
春杪跟在旁边,可不待她做反应,身后有人先拉住了她家姑娘手臂。
文瑶站定身形,方才朝身后看了一眼,见是魏璟,忙福了身:“世子。”
魏璟神情淡淡,拎着食盒先一步上了马车。
好一会儿,身后的人都无反应,他才道:“不走?”
未时刚至,天色被层层阴云笼着,雨淅淅沥沥,顺着屋檐滴落,似银珠成帘。
雇好的马车迟迟不来,文瑶在廊下等得焦急,正欲先走,却被一辆马车堵住了去路。
团花朱红锦帘被掀开,里面坐着一个面庞圆润的妇人,先是打量着她,然后讥刺道:“中秋宫宴才赐婚,这一开春你爹就进了诏狱,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妇人是孙家的姨娘,其子爱慕文瑶已久,数月到文家提过亲,被婉拒后钱氏便一直怨恨在心。此时见人落魄伶仃地在街上,少不得来奚落一番。
“眼鼻子登天,还以为能有多了不起,不过就是靠手段得来的赐婚。可如今一瞧,报应不就来了?”
去岁中秋太后寿辰,文瑶随行贺寿,游湖赏景时不慎落了水,恰好路过的瑞王世子魏璟将人救了起来。
宣帝得知此事,道两人缘分深,当即赐了婚。哪知这婚期将至,江州贪污案在朝堂掀起了轩然大波,数名官员牵涉其中,文瑶的父亲也因此进了诏狱。
那妇人觉得解气至极,转而又故意道:“今日瑞王妃进宫,想必是找圣上退婚去了……”
文瑶眼皮轻垂,并不想理会。
赐婚退婚,都不是她能左右,她现在只想着要如何救她爹。
碧春守不住嘴:“是世子让我给你换的衣服,也是他让人把你送回来的。”
“这样。”文瑶不知昨晚魏璟对丁冉又说了什么,她今日倒是十分的安静,早食去给瑞王妃请安时也未曾见她。
瑞王妃也觉得奇怪,以为她是不舒服特地去瞧了一眼,原是又哭肿了眼不敢见人。想她一哭那必然又是让自己儿子给凶了,瑞王妃知她的心思也没拆穿,道她现在这情执的模样,也未必劝得动,只略略安慰了她几句便走了。
刚出门,许嬷嬷便来说了张婆子被罚的事情。
昨日夜里东福一通警告,所有人都没敢将西院里的事情说出去,所以许嬷嬷也只知是张婆子犯了事,被世子给罚完赶出去了。
“可知是什么事?”张婆子曾经也是伺候瑞王妃的,能让自己儿子亲自处罚,想必是犯了大事,缘何她一点不知道。
“如今西院里的伺候的个个都缝起嘴巴,奴婢也没敢多问。”
瑞王妃稍作思忖,想起这几日丁冉一直跑去西院里找文瑶,也约莫猜到了什么,随摆手道:“罢了,无需过问了。”
转而又去了西院,过几日去行宫的事宜需要提前与文瑶商量,末了有些发愁:“太后要柯儿随行,但她如今的性子去了也是要添乱,倘或违逆了太后,挨罚也少不了。”
太后待她一对儿女自是不薄的,却也严肃苛刻了一些。瑞王妃做儿媳的不敢违逆婆母,又恐失了规矩,遂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瑞王妃看向文瑶,忽是道:“若是可以,你帮我劝劝璟儿,有他在行宫,柯儿好歹能情绪稳定些。”
这种事情显然是瑞王妃去劝比较好的,但文瑶也没有说不行,只道:“我试试。”
文瑶每日打点好王府的事宜,都会去宝斋一趟。丁冉的丫鬟先前向张婆子打探了好些关于文瑶的事情,知晓她每日神神秘秘的出府,还知春杪经常收陌生男子给的信,就连魏璟都发现了。
丁冉自以为抓到了文瑶的把柄,见她一出府,转头就向瑞王妃禀报了此事,欲遮欲掩地说文瑶每日出府会面男子。
瑞王妃对这些早已知情,还对她这无端的恶意猜测有些不喜:“这事她一早便告知我了,她出府自有她的去处。你无凭无据的怎么能乱冤枉人。”
丁冉无辜道:“可是姨母,那送信的男子又是怎么回事?我听下人说璟哥哥也发现过此事,还将那送信之人抓起来审问了一番,生了好大的气呢。”
“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姐姐温柔贤惠哪会是那样的人。可不巧那送信的,是纪太傅家的姨母,姐姐当初好像就与纪太傅家的公子有意结亲吧?”
瑞王妃端茶抿了一口,确是隐隐有听下人说过这事,不过她信得过文瑶。在王府门口与人传信这般蠢笨之事,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