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徐砚白在床上久久盯着干瘪的座垫,心中诸多不满,最后拆了衣柜里唯一一件五位数的羽绒服,用鹅绒将座垫填充的满满当当。
隔日他醒得很早,没有错过苗荼迎着晨曦小跑过来,半张脸藏在围巾下,眉眼晕染开明晃晃的笑意。
似乎比昨天还要可爱。
徐砚白夸赞了最无足轻重的发圈,转身呼吸,希望刚才的直白不让女生感到冒犯。
两人在骑车载人上显然都是新手,徐砚白想他应该表现的更稳重些——直到苗荼为防摔倒,双手抓住他后腰衣服,像极从后背环抱住他。
湿热呼吸落在耳畔,陌生的橘子清香瞬间包裹徐砚白所有感官,大脑罕见有一瞬空白。
女生全然信任地坐在自行车后座,怕他冷还摘下围巾,徐砚白却只注意到围巾缝隙里的一丝黑发,那么不起眼,又让人移不开目光。
太失礼了,他想。
5。
徐砚白在郦镇度过一段相当闲散舒适的时光。
直到蒋臻打来电话,支支吾吾提起学校组织的募捐,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不会回来了。”徐砚白思考片刻,回答。
那通电话后噩梦频发,潘多拉盒子开出意料之中的恶果,紧随而来的一场高烧,更让徐砚白意识到是他单方面逃窜至此,实则一切都没有过去。
陈旧的小阁楼里,只要他闭上眼睛,熟悉的尖叫和谩骂声就如海水没过,不容抗拒地灌进肺腔,呼吸艰难。
在梦里,徐砚白又一次被架在记者会台前,刺眼灯光下是黑压压的人群,看不清人脸,数不清的五官只剩下飞速一张一合的嘴巴:
“如果你能发现她状态不对,她就不会死了。”
“如果你能多问一句,她就不会死了。”
“如果你能多看他一眼,她就不会死了。”
“如果你能——”
快门声、质问声、哭泣声中,徐砚白双眼紧盯最前方的黑色相框,面目模糊,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与惶恐。
那个女生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她又是什么长相?
他当时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可他怎么能不知道?
在所有罪责都被冠压在他头上时,他竟然要对那名“因他而亡”的女生毫无印象了。
粗重喘息在空荡房间久久不停,徐砚白僵直着后背匆匆坐起,双手颤抖在网络上搜索身亡女生的姓名和照片,千万条骂声中,也只挑拣出五花八门的化名和塞满马赛克的糊图。
女生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声犹在耳畔,徐砚白浑身冷汗坐在床边,回想起这段苟且偷来的快乐,有一瞬共情了对方父母的悲愤和绝望。
现在这样是正确的吗?
他凭什么过得这样轻松?
爆发的嗡鸣声拉扯太阳穴,剧痛让徐砚白几乎要站不住,他摇晃着起身收拾行李,又因为脱力跌坐回地板。
他抬头,望见对面房屋二楼的光亮、和纱帘之后模糊的清瘦人影,微弱随风摇曳,在漫漫长夜里长明不灭。
那是苗荼为他亮起的灯。
徐砚白忽地生出些许不舍,他放下被攥皱的长衫,默问自己真的要走吗。
可不可以再等一等。
等到他为对面总是心善的女生再演奏一首琴曲,正式道别后再离开。
6。
徐砚白给数不清的人演奏过,还是第一次这样紧张。
选曲“secretbase”是他几年前路过一家咖啡厅偶然听到,之后就常在耳机里循环播放,少说听过上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