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来抓逃婚新娘那种兴师问罪的态度,倒不如说是一只充满了好奇心的小猫。
春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他,只能保持沉默,然后打开了客厅的灯。
她在镰仓住的公寓远不如在东京的公寓条件好,不仅房间小,而且天花板低得离谱,大概只比五条悟高一点,灯也很暗,老旧的榻榻米甚至卷起了毛边。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五条悟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长腿一迈,直接走进她的房间。
春烟知道他对自己向来没什麽应有的分寸,所以也不想过多计较——反正计较也没什麽用。
人高腿长的大少爷,屈尊坐在她家里廉价的塑料椅上,然后抬起头,朝她招了招手,说:“过来。”
这一刻,春烟似乎透过面前这个少年的身影,看到了十年后的那个男人。
那时,他站在五条家的和室里,周围站着好几个佣人。
他在换上了绣着五条家徽的羽织之后,朝她招手,让她过去帮他系腰带。
命令感十足,不容拒绝。
而现如今,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也几乎拥有了一模一样的感觉。
春烟犹豫了一下,最终本着自己逃婚理亏的心情,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如果离得太远,肯定会引起对方的不满,于是挑了一个很合适的距离站稳,既不会太近让自己觉得紧张,又不会让五条悟觉得太远。
但春烟没想到,五条悟好像对她斟酌再三后选定的位置并不买账。
十八岁的他也远比二十八岁的他急性了一些,所以直接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有力的胳膊环住了女人的细腰,毛茸茸的银色脑袋直接靠在了她的身上。
“住在这里这麽开心吗?好几个月都不回去。”五条悟这样问她。
他的口吻中带着一种好奇的意味,没有半点气恼的痕迹,似乎只是单纯地询问而已,还有一点小小的撒娇。
“为了找你,我真的花了好大的功夫。”
“全日本都被我翻个底朝天。”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逼得你非要逃婚?”
五条悟不是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只是他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从十年后的世界回来之后,自己究竟做错了什麽。
他说她是烂橘子,然后把她气哭了,所以她才逃去了十年后。
他执意不想和她分手,结果又和她吵架,所以她才逃进了那块水晶。
在十年后的那段日子里,十八岁的五条悟亲眼看到了十年后的他们存在着种种矛盾,也知道那些矛盾好像很难解决,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尽量避免那些问题。
于是,他努力去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将她走向自己的这条路上的障碍全部清除。
从小到大,五条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麽用心过,但就算这样,星野春烟还是逃婚了。
他曾经说给十年后的自己的那句话——“这世界上的事不会总随你的心”——现在,这句话好像成为了一道打在自己身上的回旋镖。
如果是曾经的五条悟,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一定会非常生气。
甚至,他可能在找到她的一瞬间,就忍不住把她从便利店里带走,如果带不走,那就扛走。
但现在的他,比起生气,更多的是不理解和委屈。
这个女人的心实在是太难懂了,就算是六眼,也完全看不透。
“因为花嫁修行?五条家?还是源家?”
五条悟一个一个理由地问她,摆明了今天是一定要刨根问底。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而是认认真真地询问着她,似乎她的答案远比逃婚这件事造成的恶劣影响重要得多。
见他这样认真,春烟心底的不忍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