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他长长松口气,盘腿坐在床榻沿边,支颐陷入深思。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莫要像个俗不可耐的男人,不可觉得女人第一次给了自己就轻狂得意。
真要计较起清白,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然有些惶恐不安,众所周知,他是有个血亲儿子在世的。
两人平而视之,昨夜自己得意的这副身躯在遇到皇后之前已经不清白了。
原是朕不配。
乾元帝眼底沉郁,他不为自己过往辩解,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余生会遇到可心的姑娘,所以不曾守好贞洁。
然而一刹那,他又通达了。
无有过去自己的谋夺手段,何曾有今日给皇后娘娘侍寝的殊荣?
只是思绪飞旋,又有了旁的想法。
在自己眼中,皇后是很珍贵的存在。旁人应如他一般,便看那魏亭只三两面也能动心,还有那魂都散去的辜家大公子,把她奉为心头朱砂痣多年。这些足以说明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好女百家求,当年求娶去的人为何能如此待她?
袁望并不为皇后前夫郎不曾与她敦伦而庆幸沾沾自喜,反倒有些恨那人昏了心窍,娶回娇妻却给她难堪!
若想得再发散些,她婚后在婆家的日子又该是如何得举步维艰?
袁望的记忆一瞬被拉回少时。
那时母亲被从梁下救回,起初和袁承业闹过吵过,夫妻两个互相用花瓶砸破对方的脑袋,并不礼貌地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母亲疯魔过一阵。
下人们势力,袁家亦不容宗妇妒举。
书房旬休,他归家时才发现母亲被整日捆在床上。
不足门板长宽的狭处,她吃喝都在上面,鬓发散乱状如疯妇。靠近她时,再没有从前抱着自己时的那股太阳的暖暖的味道。
袁望希望如母亲那般凄惨的经历不曾发生在皇后的身上。
有一瞬他起了念头,不若下令锦职司的番子们细查她过去那桩姻缘的一点一滴?
该抹杀的抹杀,她受过的委屈自有他暗中报复回来。
然而一膝之处的软枕上,她还在睡梦中,想来昨夜累到极点,凑的近些还能听到一点微渺的鼾音。回过神来,自己不自觉伸出手指隔着薄弱的一点分寸感受着她鼻息进出的热潮。
抚摸到肩头
她其实有些瘦,薄薄的一片,骨骼的线条在掌心下若隐若现,仿佛他稍稍用力些就能折断。
但她没有展示过自己的疼痛。
算了。
乾元帝慢慢躺回床榻,遇到皇后之后的一切回忆在眼前掠过。
时日还长,他不用太急着剖析干净她这人的全部,他要耐心,用一辈子一点点获取她的信任。
终有一日,他们会促膝长谈,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谈论彼此过去的经历,苦难也好,轻松也罢,那会是很美好的一幕。
这一次入睡竟是带着释然的笑意。
再睁眼时,起初茫茫,扭头看床内,空荡荡的,“几时了?”
童公公撩帘进来伺候:“回陛下,再有片刻就到午时。”
“皇后呢?”
“皇后娘娘比您早起没多久,这会儿在净房梳洗呢。”
乾元帝穿戴齐整,未去净室惊动,吩咐人往内间送来梳洗器皿。等一切料理,行至外间,绕过曲涟的八幅屏风,刚沐浴过的皇后气色极好,浑身透着滋润过的韵味。
乾元帝颇有些居功,见她回眸送来秋波眼眸,也不开口,只殷殷地望着她浅笑。
崔雪朝呢,强装着镇定,可惜万姑姑方才回过的话让她憋不住脸上泛起的红意。
好嘛,成过婚的女子还是完璧之身,且让彤书局的老嬷嬷介入,怕会得满宫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