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千上万目光的注视下,列昂·阿列克握住军旗的一角,将其置于胸口。
虫族的军旗望之即令人生寒,漆黑的旗帜中央是三个巨大的血色红点,按照倒三角的结构排列,犹如狰狞的头骨浸泡在漆黑血液中,是无数被虫族征服的生灵在地狱中哀嚎。
真正的强大无需美丽赞颂,彻骨的恐惧无需亲身体会。
虚拟光屏上的转播在此时停止,画面定格在列昂俯首亲吻军旗的那刻。
长眉入鬓,唇角抿直,雌虫俊美锐利的面容,使得他即使作出亲吻这种柔软的举动都透露着锋芒。
肩背宽阔清晰的线条一路向下延伸,直到腰部被黑金色的腰带骤然收紧。
他像猛兽临水俯首,微微弓起的脊背看似松弛却暗中蓄力,在猎物放松警惕的一瞬就会将之撕碎。
“这应该是今年最大的新闻。”阿缇琉丝目视着金色的光屏,平静地说。
他的医生一边将手中的注射器推到底部,一边搭话到:“是啊,不过这大新闻得有你一半功劳。”
对他调侃的话不置可否,阿缇琉丝目光淡漠地看着自己布满针孔的手臂,骨肉均匀,苍白到仿佛失去所有生命力。
他随意地问:“基因药剂的事情。。。。。。你和列昂说了么?”
医生感受到掌下的肌肉在这一瞬间变得绷紧。
“发了讯息。”医生看向阿缇琉丝冷淡的面孔,“他会看到的。”
那张冷淡姝丽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笑意,如冰雪瞬间消融,连疾病也分外眷顾这张美到惊心动魄的脸。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医生发出自己的疑问,向阿缇琉丝坦白自己的困惑,“为了他的小雄虫,列昂上将几乎毫无疑问会选择基因药剂。”
到了那时——到了列昂·阿列克为了别的雄虫向你提出请求,即使代价是你的生命时,你该怎么办呢。
阿缇琉丝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梦做到现在,是该醒的时候了。”
他多年如一日地追逐列昂,仿佛在做一场令他午夜梦醒时汗湿后背的经年大梦。
如今他把自己放到天平轻如羽毛的一端,用列昂的选择结束这场缠绕他多年的梦。
这是其中真的部分。
假的部分则是——他在心底还是希冀列昂会选择自己,好梦成真,就此不散。
但列昂不会选择他的,阿缇琉丝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医生恍然大悟,对阿缇琉丝同样半真半假地说:“作为二十多年的朋友,不管你怎么想,不管列昂·阿列克那个混蛋怎么想,我不会让你死。”
他不会让阿缇琉丝死,这一点千真万确。
但如果阿缇琉丝自己不想活了,千真万确也会出现意外。
除了生命,阿缇琉丝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值得眷恋的东西——亲情、爱情、前途、荣誉,他都或坦然或绝望地面对过它们的失去。
医生不认为单凭自己,有什么资格让对方继续这除了痛苦外贫瘠无物的生命。
阿缇琉丝说:“你比我更清楚这个事实——伊桑,我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他的手腕从宽松的病服里露出,白皙光洁的腕部有一块狰狞的伤疤:“三年前铲去族徽后,我的精神力就开始衰落,接下来两年对精神力的透支使用让一切变得雪上加霜。”
“后来我的精神力衰竭,你说只有提坦之森的龙牙可以治疗。当时第九军团远征军正在提坦之森征伐星际海盗泰门,我托夏盖带回龙牙。”
“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提坦之森最后一丛龙牙毁于远征军和泰门的交火,夏盖也没能再回来。”
“我有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伊桑。”阿缇琉丝看着多年老友,唇边的笑意纯净而疲倦。
“我没有比你先放弃。但活着实在是很艰难,我跑了这么久,现在只想停在这安静地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