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既不是一桩诞生于爱情的婚姻,也无法被佐伊的亲哥哥斯库尔所目睹。
层层叠叠厚重不已的遗憾与忧虑堆积在阿缇琉丝的心头,他唯一感到庆幸的便是——他终于亲口对佐伊说出“原谅”,前世未能完成的夙愿终于被弥补。
如阿缇琉丝当初亲手拭去佐伊脸上的那滴泪水般,他永远会选择爱着佐伊,这从他出生起便伴随着他成长的挚友,早已成为塑造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始终无法想象前世真相揭晓的那晚,当佐伊对他说出“大部分人都只是你生命玻璃窗上划过的雨滴,但是难免有几个是鸟屎,包括我在内”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前后两世,阿缇琉丝始终为这句话而伤心。
察觉到长官远远称不上好的心情,夏盖起身从后将阿缇琉丝揽在怀中,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在后者耳边一遍又一遍坚定地响起:“荆棘没法像这样安慰主人,但是我可以。”
军衬之下肌肉分明而线条清晰的手臂极轻地环住阿缇琉丝,副官冷漠而温柔的声音继续道:“心情不好的话,主人要看看我的眼睛么?你之前说过喜欢绿色。”
他……有说过喜欢绿色么?
一时间有些恍惚的美丽雄虫完全不记得自己曾在酒后,抚摸着副官的眼睛说喜欢绿色。
来自副官的手指轻巧地落在阿缇琉丝雪白脖颈间的祖母绿吊坠上,即便没有得到主人的回应,夏盖也并未气馁,他打开吊坠上的扬声卡,而随着手风琴舒缓低沉的音调流淌在办公室里,面容英俊凶恶到锋芒毕露的副官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最后一曲结束后应该就是第一曲?我以前太笨了,应该早点开始和主人的第一曲,不论主人愿不愿意。”
夏盖所说的“早点开始”,是指前世初遇阿缇琉丝,他早该知道自己对这个雄虫的感情绝不甘心于原地守望,他早该在列昂·阿列克靠近主人之前就有所行动。
以前他总以为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都是不能勉强的,可真到这一步后他才知道不勉强就什么都不会得到,既然主人对他并非没有动容,那他便偏要勉强。
他转动阿缇琉丝坐着的指挥椅,让主人面朝自己,然后他握住那美丽修长的手掌,轻柔地放在自己的面颊上。
森绿浓郁的绿眸是如此虔诚而专注地凝视着阿缇琉丝,夏盖亲了亲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手掌,不顾阿缇琉丝想要抽回的举动,他强硬地握住那只手,以恶犬叼住骨肉的热切欲望不停轻啄着主人的手。
阿缇琉丝猝然睁大眼眸。
副官停下了吻手的动作,取而代之的是俯身倾来的一片阴影,年轻雌虫炽热旺盛的身躯瞬间靠近,阿缇琉丝被烫到眼睫轻颤,错愕到极致反而愣在原地。
夏盖亲了他的脸颊。
轻如蜻蜓点水的一吻,若非亲眼所见,阿缇琉丝只会以为是发丝垂落脸颊带来的细微触感。
他只感受到烫。
烫得像一个人心底最深的眼泪与不甘,烫得他几欲颤抖却始终停在原地不曾有所反应。
副官是如此温柔地笑着,他却从这笑容里尝出不亚于当初那个含泪之吻的苦涩。
阿缇琉丝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却始终没能想清楚自己抓住的到底是什么。
他抓住的是夏盖前世停留在原地的十一年。
错过阿缇琉丝十几年的不是只有谢默司,直到为了这簇洁白美丽的雪蔷薇战死的那一刻,固守原地的副官都只是企盼着对方能就此毫无负担地向前走去。
副官从未将自己的死亡视作代价,但他的离世确实曾令阿缇琉丝痛苦不已,后者在他死后将属于他的黑匣子好好地收在手提箱中,直至阿缇琉丝自己也奔赴黄泉,那两枚黑匣子才会相伴着化为尘土。
“这是我和主人的第一曲,也是我和主人的第一个吻,主人要永远记住。”英俊桀骜的副官没有拉开距离,反而得寸进尺地继续亲昵挨着阿缇琉丝,又用那双眼眸碧绿、双眼皮格外深刻的眼睛持续注视着主人。
深邃的眼窝与挺拔的眉骨形成堪称完美的骨相,夏盖拥有着极其优越的眉眼,可惜这双宝石般的眼眸几乎从不流露任何笑意,瞳仁与下眼睑间的空白更让它们显得厌世冷漠。
但此刻,这双眼睛汩汩流淌出如蜜如绸的温柔笑意,所有冷意就此消失,如雪原冰川彻底融化,温柔热烈的春风徐徐吹向面前姿容美丽的雄虫。
夏盖趁阿缇琉丝愣住的时机,偏头在对方另一侧脸颊上又亲了一口。
“第二个吻,主人可以不记住。”
第115章
“在我们的神话中,有一个名为西西弗斯的人因触怒神明而被惩罚,他必须终其一生地推石上山,然而巨石每至山顶便自动滚落,循环往复,永无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