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缇琉斯被教得很好,面对民众强大却又悯弱,面对敌人冷酷却不残忍,他诞生于双亲恩爱的贵族,沐浴着爱意长大的雄虫永远做不到痛恨所爱之人,即使他的一切以最惨烈的方式被毁去,他最悲痛的也是死去的部下。
阿缇琉丝视荣耀如生命,始终忠诚于自己的帝国和家族,在需要他站出来的时候,他所具有的巨蛇意志让他无法退居后线。
“雄父,我也是你掌握的虫族之一吗?”在令人五内俱焚的痛苦与失望中,阿缇琉丝由本能驱使着轻声询问。
兰因无法回答,他想说不是的,你是雄父最大的骄傲,也是雄父最爱的人,可是唯独此刻,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这句话。
在阿缇琉丝最需要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兰因是真的后悔了,可二十多年前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如果他可以承受神蜕,那么阿摩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放入神墓。
不是为了他自己的性命,而是为了种族命运不落入神教之手。
在这彻底的寂静中,玛尔斯大帝叹了口气,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在今晚将一切真相彻底摊在阿缇琉丝面前:“你有权知道巴德尔工程的总指挥。”
这场闹剧居然还没结束。
阿缇琉丝诧异于自己此刻的平静。
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失去理智的时候,这名为理智的东西却在他脑中根深蒂固地存在,强迫他去接受眼前的一切。
在他面前总是没心没肺的佐伊,此刻陌生得让他认不出来。
面容冷酷肃穆的军官走进会客厅,他似乎完全没有被沉滞的氛围影响,极其标准地向阿缇琉丝行了个军礼,沉声道:“巴德尔工程的行政领导者,佐伊·耶梦德·芬尼尔少校,代替这个国家的所有虫族,向您致敬。”
阿缇琉丝的大脑艰难运转着:“所以,那个在神墓中失去精神力的雄虫,就是你。”
佐伊默认。
玛尔斯大帝补充道:“当时他只有四岁,仅差最后一步就可以成功。他在知道自己背负着种族命运的情况下进入神墓,却失败在这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从他身上,我们吸取了教训,直到确定巴德尔和你融合成功后,真相才被摆在你的面前。佐伊虽然没有成功,却作为靶子,替你吸引了数十年神教的注意力。”
“神教一直在寻找神迹。”玛尔斯大帝说,“所以,从神墓中安全走出的佐伊成为祂们眼中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来到我的身边,成为我的挚友,也是为了更好地随时监视我,对吗?”阿缇琉丝平静地问佐伊。
冷酷的平静在这刹那再也无法维持,佐伊深呼吸了一下,一如往昔在阿缇琉丝面前那样,他竭力维持着轻松笑意地说:“阿摩,大部分人都只是你生命玻璃窗上划过的雨滴,但是难免有几个是鸟屎,包括我在内。”
我说了,你不会原谅我的。
因为此刻,我比你更恨自己。
早在数十年前就注定的背叛,直到此刻才被彻底揭露,他已经窃取了多年阿缇琉丝的信任。
阿缇琉丝沉默不语,他没有回应佐伊的话语,只是目光再也没有落在对方身上,仿佛这个虫族从来不曾存在于他的生命之中。
这是此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阿缇琉丝没有对佐伊说出过原谅二字,也没有再见佐伊一面。
三年后,得知阿缇琉丝死讯的叶菲烈尼也从未原谅过佐伊,彼时的叶菲烈尼距离教皇只有一步之遥,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那个发誓要带他脱离塔尔塔洛斯神教的挚友却永不会再回来。
“哪怕有任何其他的办法,我们都不会选择这么做。”玛尔斯大帝保证道,“你是最优秀的厄喀德那,日后也会是帝国史上最优秀的大帝。”
“但是在此之前,我要配合帝国的研究员,对么?”阿缇琉丝轻声问道。
出乎他的意料,玛尔斯大帝否认道:“不,这不是交换,而是补偿。关于拯救这个种族的言论,从来都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而所有人都知道阿缇琉丝不会拒绝。
神明陨落的世界里,他会成为此世间的救世主。
在对神蜕的研究远落后于神教的情况下,帝国无法和神教彻底撕破脸,而神教也因还未找出巴德尔的融合者而与帝国保持着诡异的和平。
荣誉婚姻最终成为唯一拯救列昂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