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兄长面露痛色,“她前日守城时被魔军重伤,扶大夫,我自幼父母离去,只剩胞妹与我相依为命,无论如何你都要救她性命,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他砰砰砰地磕头,一下接着一下,直至头破血流都不停歇。
扶有行没有空回他。
他先查看伤者伤情,却见断臂不似锐器所伤,倒更像是被什么猛兽生生咬下去的,断臂不足致死,真正令父女两寒心的是腹部的伤洞。
已经感染肺腑,怕是神仙难救了。
扶有行浑身泄力,女孩兄长那双满是期待和哀求的眼神让他难以启齿……
女孩却是洞察到了他们默然当中的意味。
猝不及防中,血淋淋的手拉住了扶荧。
她对上了女子的双眸。
女子眼睛很亮,全然不是将死之人应有的灰暗,她用尽全力梗着脖颈,喉咙里发出嘶哑不堪的声音,对扶荧说道:“杀、杀了我”
她用力之紧,以至全身发颤,“恕、恕我无能,无力无力护世间周全。恕我恕我无能。”
临了,她仍在为满屋的百姓而生出撼意。
青年哭着爬跪她身边,颤抖着握起女孩千疮百孔的手,“阿妹,坚持一下,不要死,阿妹,不要离开我,长兄求你,不要离开。”
“长兄。”女孩重重倒了下去,她的瞳孔开始扩散,无意识地发出声音,“此去,我将于双亲团聚,长兄莫要为我忧心。”
她长吸一口气,如同解脱一般,脸上没了痛色,只余安宁。
可是又好像不是那么安宁,她的眼睛还睁着,像是在不甘着什么。
“阿妹!!”
青年趴在她尸身之上痛喊。
哀恸之声惊天裂地,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悲他所悲;苦他所苦,除了跟着流泪,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天黑了,又亮了。
很快,粮仓的门也被人打开了。
刺目灼光泄洒满地,隐约映出一个影子来。
扶荧眯着眼看寻光而去,回来的人满是鲜血,几乎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但扶荧认出来了,他是对门刘婶的儿子,是自小就和沈应舟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
沉入谷底的心瞬间被期待填满,扶荧在扶有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踉踉跄跄跑过去,先看了眼他的身后,又拽过刘川,语音急切:“子朔呢?其余人呢?”
这般过问之后,不少人也都围了过来。
“我孩子呢?”
“川子,你可看见我侄儿?先前还和你一起喝酒呢。”
“他们人呢?他们都还好吗?”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疑问,刘川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沉默着摊开手,伤痕累累的掌心,躺着一枚早已失去了原本色泽的玉佩,唯有扶荧,她认出来了。
那是子朔的剑珮,是子朔送她护身所用。
他执意上战场,扶荧劝说不成,气恼之下将剑珮丢还给他。
扶荧平静地看着那枚脏兮兮的剑珮,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但她还是问,“子朔呢?他们人呢?”
“都死了。”
短暂的三个字,令整个粮仓陷落死寂。
“魔君大敌当前,我等无力抵挡。子朔以身护我撤退,除了我都死了。”
她站在阳光之下。
这时的天日是近月来最好的天日,可那光却像是冰湖,拉着她下陷。
冷,疼,难以呼吸。
扶荧好像也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