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现下看清了老九的脸,对方实在一副可怜相,年纪已经四十来岁了,他没再提“孙子”这个词。
原来侯志和阐鸢在红桃三街区送完榴莲,返程的路上,侯志随便往旁边一看,却见并排的老式捷达车里,坐着一张半生不熟的面孔。
面孔不算熟悉,但那轮廓和身形气质,侯志自从下水道瞥过一眼后,就记得门清。
所以,他在向对方喊话无果后,断然一脚油门加转向,直接蹭停了意欲加速逃跑的老九。
“老九先生,我想我们需要一些沟通。”林棋冰松开老九,堵住了对方的去路。
老九一脸畏缩和晦气,犹豫再三后,他嘟囔着:“好吧,那你们跟我走就是了。”
说完,他又小声补了一句:“我修车的钱得你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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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棋冰和沐朗钻进了老九的银灰色捷达车,车里一股冷冽的机油味,她一坐进副驾驶就被倒车镜上的大红穗子吸引了注意力,那东西实在长得吓人,尾部都快扫到挂挡杆了,实在不匹配轿车的内部空间。
“这东西不干扰你开车吗?”林棋冰问道。她注意到老九的车技很好,手动挡汽车行驶起来没有一点停顿感,丝滑得像是油倒进瓶子里。
老九“哼”了一声,到底不敢得罪人,“t习惯了。”
林棋冰看见侯志和阐鸢开货车跟在后面,而不知道为什么,老九总是和前后左右的车辆保持距离,刻意留出好几倍的刹车和转弯空间,好像时时刻刻在防备车祸。
难道老九来到忏悔之城,和车祸有关系吗?
两辆车开了好一会,竟然回到了翡翠街区,老九却在三角梅路12号转了个弯,绕开了自家门口,将银灰色捷达车停进了半条街外的一处免费停车场。
那停车场奇怪得很,被金属高墙围着,还能看见钢铁怪兽般的大叉车,里面的车辆很多都蒙了层污垢。
老九将车子停进一堆旧车中间,小步跑到停车场门口,给小亭子里的保安散了根烟,手动按下了失灵的升降杆,这才回来解释道:
“这不是停车场,是个秘密的二手车集散地,把车扔这可以防止被像你们这样的人追踪。”
“你买通了这里的保安?他也是主播吗?”沐朗好奇地在周围逛着。
“当然,难道人偶还会抽烟吗。”老九不敢怒也不敢言地回答道。
林棋冰两人在老九的带领下钻出铁门,侯志和阐鸢的小卡车还停在外面呢。
这道铁门看上去高级极了,仿佛里面是个家用院子,或者私房菜餐厅什么的。但谁也想不到,主城区西南部最大的地下二手车交易场就隐藏在这。
“这就是你每天回家的方式?隐藏所有痕迹,甚至隐藏你的存在。你在躲什么人?”
林棋冰快走了两步,追上了老九,这人走起路来低头缩颈,双脚交替得飞快,就像个过街的老鼠。
“所有人。你们这种人。”老九回答,他先是在路边停了一下,见四周没人注意,这才拿出钥匙,打开了三角梅路12号的大门。
林棋冰看了一眼外窗台上依然干枯的花盆,随之走入这栋公寓。刚一进门,老九就小声喝止了打算换鞋的侯志和阐鸢,他打开鞋柜,从一双高筒雨靴里拿出几只封装袋,里面是无纺布鞋套。
“穿这个。”他自己也套上一双。那双林棋冰见过的黑色均码拖鞋还放在地垫边,鞋尖正对门口,营造着屋主出门的假象。
灯是黑的,他们只能拿手电筒进去,还不被允许调到高亮度。
老九简直把自己家当成了作案现场,每一种杂物甚至每一件垃圾都有设计好的位置,让这里看上去荒芜废弃。
确认了某块地砖上的灰尘层没有被破坏后,老九按下一个隐蔽的开关,却没有任何电灯响应。
“好家伙,你确认这是你家吗?”侯志打量着,有点害怕被卷入某种盗窃案件。
“别耽误工夫,上去再说。”老九走上了楼梯。
公寓一共两层,空间本不算宽敞,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穿过第二层的遮光帘后,里面竟是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生活空间。
一张高低床摆在角落,遮光窗帘拉得死紧,有一盆因为缺光而边缘发黄的绿萝。
冰箱、洗手台、淋浴间和灶台,全都和楼下一样,设置了另外一套,东西很新。洗衣机上铺盖着米黄色蕾丝布,甚至还有点温馨。
“刚才那个是二楼的水电开关。”老九点起电灯。
侯志看了他好几眼,凑到沐朗耳边,“他以前不会是什么重案逃犯吧?”
沐朗耸耸肩,“你见过这么怂的逃犯?”
林棋冰接过老九倒的热水,低头抿了一口,黑色触须在嘴唇间一晃而收,是正常的水。
“现在可以说说,你放在老鼠窝的那个纸条是怎么回事了。”她道。
老九这个人和下水道垃圾酒吧真是调性相合,他这藏头缩尾的样子,简直就是为下水道那个地方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