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口气除了阴森之外,还有稍许的释然,以及更浓烈的愧疚和痛苦。
这让林棋冰不禁怀疑之前对小然的推断,或许她不是恐惧之家的翻版,或许她虽然难以完全摆脱恐惧之家留下的思想禁锢,但她努力改变过。
众人脚下的光桥再度凝实,他们心中安稳了不少,栀子甚至蹲在中年小然面前,和对方聊了两句。
“我也不想做那种令人恐惧的家人的。”中年小然将后脑枕在桥边,仰起的脸更清晰了几分,露出一张锐利但并不刻薄的中年女人面孔,“只是很多时候,我忍不住……”
栀子抿抿唇,难得安慰道:“能有做出改变的意识,就已经比大多数人厉害了。”
中年小然笑了一下,说道:“这种事就像一个轮回,每当看见我的孩子和丈夫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我,我都在他们身上看见了最当初的我自己。但下一次,我还是忍不住那样做……”
她的神情有一些迷茫,“甚至有的时候,我会偶尔理解当年的我的母亲和父亲,甚至会想,是不是他们其实没有错?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恐惧?”
“但这样想过之后,我又会加倍感到后悔,这就像一个走不出去的怪圈。我是被恐惧之家驯化的,从马戏团里出来的猴子,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挥鞭子……我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人。”
栀子开解了小然几句,八卦之魂又死灰复燃,试探着问道:“那么最后呢?”
“什么最后?”
“最后你和你老公离婚了么?孩子又怎么办了?”栀子说完,又连忙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毕竟你已经有了改变的觉悟。不过这和放弃婚姻没什么关系,我想问,你最后过得幸福吗?”
栀子问这种话,其实除了八卦之外,更多的是对小然的关心,经历过对前两个小然的欺骗,她迫切地希望小然的后半生能过得不错。
中年t小然并不上套,或者说她对栀子的问题同样感到迷茫,“我不知道。我的记忆停留在了剪掉结婚证的那一天。”
她将那张迷茫的脸转向栀子,“你觉得我以后会过得幸福吗?我那么糟糕……”
“一定会的。”栀子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谢谢。”小然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但我需要提醒你们,你们之后的路,不会越来越容易的。”
“为什么?”
小然扬了扬嘴角,“因为我对自己的命运有预感。”
主播们有些诧异,毕竟中年小然已经呈现出一种很得体,甚至是很明事理的状态,这来源于她本身的品性,难道后面遇到的其他小然,还会更加难以沟通吗?
林棋冰一行人离开了中年小然,继续顺着光桥往前走,信物已经所剩不多,林棋冰在饺子、钥匙圈和病历卡中间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病历卡。
“这是小然尝试自杀那一段的信物。”李再有些担忧,“不过也好,就这样吧。”
毫无疑问,一行人在向前几分钟后,遇到了第四个小然,她的形影已经清晰,脖子上绕着一卷纱布,嘴唇苍白,身上穿着病号服。
“你好。”李再走到这个小然身前。
然而病号服小然却毫无动静,她双眼无光地向前望着,好像完全看不到李再的存在。
难道他们可以直接越过去吗?
李再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可就在他的脚踏过小然所在位置的瞬间,同样的纱布缠上了在场所有人的脖子。
林棋冰摸向颈间粗糙的纱料,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皮肤里渗出来,伴随着腥味和药水的味道,火辣辣的感觉绕了脖子一圈。
她意识到,这是自缢留下的环状伤口,它破溃发炎了,在渗出液体。
“不用谢我。”小然抬起眼皮,懒懒看向主播们,她的脸色苍白极了,比之前任何一个都更像鬼怪,“我可以送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
林棋冰听见沐朗小声说道:“她说的那个地方我们绝对不想去。”
“每个人都想去那个地方。”小然说话的时候,嘴唇颤抖幅度很小,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一个小然比之前的加起来都难沟通,她根本不听林棋冰等人说什么,更无所谓他们的存在。她只是自顾自地说话,好像看不见面前五个双脚离地的活人。
林棋冰感觉颈间的纱布逐渐变了质感,变成了一根长绳,将他们向上拉去,窒息的痛苦从身体中涌出,颈椎被拉伸,再过不到半分钟,他们就会被吊死在这。
栀子用人舌弯刀去割那绕颈的绳索,但根本没用,李再的双手抠在套圈里,徒劳的对抗无法阻止它越收越紧。
“都别动。”林棋冰安静地吊在半空中,因为喉管被挤压而声音嘶哑,“我们的动作会加速这个过程。”
其他人尝试着平静下来,垂下手脚后,套索收紧的速度竟然放慢了,虽然窒息且痛楚,但他们能坚持的时间从几秒变成了几分钟。
可几分钟过后,他们还是会被活活勒死。
“聪明。”小然抚了下自己的脖子,淡淡道:“只有平静,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宁。”
林棋冰感觉小然的心理状态已经崩坏到极致了,她倏然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当时选择自缢,肯定是为了解决一个困难的问题,那么后来被救下送医之后,这个问题到底被解决了吗?
是怎么解决的呢?那个让小然后来放弃自杀的因素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