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宁被绑着双手,坐在靠近书房门口的木地板上。而表情复杂的虞凛,则坐在距离她最远的沙发上,呈对角线状态。
林将夜把书桌后那张舒服的大椅子拉出来,放在房间中心点的位置,让虞望宵坐在他们中间,把这两个人暂时隔开。
至于他自己,干脆直接坐在虞望宵腿上。定制的办公椅非常柔软宽敞,林将夜把自己的腿往扶手上一搭,再将后背往虞望宵胳膊上一靠,空间绰绰有余。
虽然林将夜不擅长言语安慰,但这个旁若无人的自然举动,瞬间就极好地安抚了虞望宵的心情。再搂着他脖子抱一抱,稍微用点力气,效果那叫一个立竿见影。
至于虞凛被迫目睹此景的心情,完全不在林将夜考虑范围之内。
“事情就是这样,你确实有一个哥哥,”林将夜看着厉院长刚刚发来的老病历,对虞凛道,“杜宁为了复活他,把虞家有点本事的男人都当做借命工具,包括你。”
“嗯。”虞凛靠着沙发,仰起头没有看向他,目光凝固在天花板上,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和虞望宵的单独谈话似乎还挺有效果,在解除了一些误会之后,整个人显得安静多了,不再有那种怨天怨地就是不怨自己的暴躁感。
或许是知晓真相后备受打击,或许是直面了自己不愿意回想的记忆,总而言之,虞凛此刻能够平静地坐下、正常交流,已然是一种可观的进步。
林将夜拿着虞望宵的手机,调整了一下舒服的姿势,继续窝在他怀里翻动病历照片:“孩子出生在三十年前,是他们在大学里怀上的。养到两岁左右,在北城时突发高烧去世。哎虞望宵,他去世了半年之后你才出生耶,怪不得这件事能瞒得那么严实。”
“但我妈那时候不是疯子。在我十岁之前,她表现得很正常,”虞凛忽然低声插话,“她以前很正常的,只是不喜欢我爸……现在想来,或许也不太喜欢我。”
换句话说,杜宁只是扮演了一个温柔的母亲,维持着家庭里和谐平稳的表象,其实在对虞凛身心的关注上都极为缺失。她透过虞凛在看虞凌,自然是永远看不到虞凛的遭遇。
“二三十年前,杜宁肯定还没有患上严重的精神疾病,她是心态出了大问题。偏偏你爸这个人……你懂的,他也不可能关注妻子的心理情况。”
有一个完全不称职的恋童癖父亲,再加上杜宁的特殊情况,可想而知,虞凛这种极为异常的恋爱观念究竟从何而来。
林将夜有些感慨,继续道:“但我能确定,在确诊精神疾病之前,杜宁已经举行过很多次八字借命仪式,恐怕每一年都会去夹层里偷偷上供做法,增加新的八字。哪怕没起作用,她还是这样坚持不懈,搞了十几二十年……”
“直到流星降临的那一年,她真的疯了,”虞望宵敛眸接话,稍稍正色看着林将夜,“仪式生效的可能性不是零,但她一定没有借到我的命。”
这句话的内含深意,让林将夜听得心里爽爽的。杜宁当然借不到嘛,因为虞望宵的命在他手上。
被他享用的灵魂都只属于他。能被他所消化的存在,都会成为他生命本质的组成部分。就算林将夜曾经把自己炸成了碎片,但他仍然把持着一切所有权。
这是权柄,也是事实。他们之间的强力联系,会随着林将夜力量的修复而逐渐提升,等那枝小小的丝柏开花结果,甚至可以做到时刻感应。
如果有人想给虞望宵下咒,以林将夜如今的良好状态,这个咒肯定无法直接落到虞望宵身上。说不准,反而会让林将夜突然打个喷嚏,并感到莫名其妙。
特别安心,特别好。
就在这时,虞凛摇了摇头,似乎有些苦涩地轻笑一声,幽幽道:“当谁看不出来你命的最硬?没人比你更好命了,只有我在倒霉。哦对,顾九安那个野种也倒霉,一家人死得整整齐齐。”
真是破坏气氛。
林将夜皱眉看他:“能不能注意文明用语?不能的话我会打你。”
“好好,”虞凛非常丝滑地举手投降,心情仿佛突然好了一点,“祖宗我错了,别生气,以后保证文明。”
“也不要这样叫我,我们不熟。”
虞凛弯了弯唇:“好,都听你的。但我还有一些问题,林将夜,你真的是神仙?你们说的这什么借命仪式,确定有效果,没开玩笑?”
“猜猜护工小姐为什么会全身粉碎性骨折?你也很想再骨折一次?”
“……好好,你说你的。”
林将夜也懒得解释太多,转头继续和虞望宵说正事:“我亲手检查过杜宁的颅骨,现在基本上能确定了,虞凛的哥哥,已经复活在杜宁的躯壳里。这很奇怪,因为按理来说,双魂一体在普通人身上出现,必死无疑。就算不死,其中一个也会迅速吞噬掉另一个,没有其他可能。”
“所以她借助了其他的手段,或者,有来自别人的帮助。”虞望宵与他对视一眼,想法尽在不言中。
嫌疑人之一已经死了,但还剩一个。而且他与虞家的关系,至少在明面上颇为密切。
虞望宵再次开口:“虞凛,林景曜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他想了解将夜的事情,最近总缠着我问,非要我多说一点。要跟我上海岛也是这个理由,”虞凛轻轻耸肩,漫不经心解释,“也不知道他是真吃醋呢,还是有别的想法……至于今天,他知道家里放着以前没送出去的礼物,手表吊坠什么的,还有几件衣服和墨镜,所以想过来拿。”
“给谁的礼物?”虞望宵忽然敏锐地多问了一句。
虞凛眯眼笑笑,视线落回林将夜身上,坦然道:“当然是买给将夜的。买的时候我打算带他出海玩玩,后来分手了,也一直没送出去。”
林将夜一怔,熟悉的恶寒感再次浮上心头,弱弱试探:“不至于吧?林景曜想买什么买不起,怎么会想要给我的礼物?就这点东西……”
“这就要问你了,将夜。”
两个男人齐齐盯着他,连眯着眼睛的动作都一模一样,不愧都是血脉相连的虞家人。就连蹲坐在门口的杜宁,也茫然地随他们歪起脑袋,视线转移到他的脸上。
林将夜莫名感到一阵心虚,长了张嘴试图解释,但又实在不知道该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