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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亲你那么多次了,你怎么还不来提亲?”陆棠睨着他,语气半真半假,伸手在他胸口轻轻点了两下,咬牙低声道:“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顾长渊一时失笑:“胡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不来娶我?”她微微抬着下巴,一脸理直气壮,“顾长渊,我告诉你,我陆棠可不是随便亲别人的人,你可得对我负责。”

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轮廓,顾长渊想象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犹豫了一瞬,终是从袖中取出一物,指腹缓缓摩挲着那温润的玉镯,低低叹息:“原是想等你生辰时亲手送你的。”

他摸索着拉起她的手,将那镯子一寸寸套在她腕上,嗓音低哑,透着一丝温柔的无奈:“陆棠,你是比我想象中更勇敢的人。只是有些事,可不可以由我来说,由我来做。”

陆棠怔住,抬起手,看着腕间镯子,眼神微微晃了一下。

没有等到她没开口,顾长渊看着膝上圆圆脑袋的模糊轮廓,语声更轻了一分:“你看,连聘礼都备好了。陆寨主,你可愿嫁我?”

话音落下,一片静默。他静静等着,半晌却未听见回应。

顾长渊微蹙眉,勉力坐直身子低头去查探,才发现——陆棠竟就那么枕着他膝头,沉沉睡了过去。他愣了片刻,旋即无奈地笑了,眼中尽是柔软的宠溺。

只可惜他如今的身子,别说抱她回屋,连动一动都难。他只得伸手小心替她把披风拢好,然后就这么静静守着她,坐了半晌。直到秦叔不放心,又折返回来查看,才终于将他从这略显尴尬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翌日清晨,陆棠酒醒,一睁眼便看到自己腕上的镯子,怔愣了许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披衣下床,冲出屋子,一路直奔顾长渊的院子。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传来了:“顾长渊!!”

屋内,刚刚醒来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抬手扶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果然,和她定亲,就该是这般热热闹闹的场景。

第48章余烬“顾长渊,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也……

定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陆棠说不清。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转折,也没有人说“从今往后你就是他的人”这样矫情话。她仍旧照常起身、练刀、议事,山寨照旧人来人往,一切如常。可就在这份熟稔的日常里,似乎又悄然多了些什么。

清晨,她醒得比以往更早些,晨练被重新提上日程。天光才泛白,小校场中便传来刀风破空的声音。顾长渊虽还无法久站,却也能靠着木架颤颤巍巍地撑上一会儿,力竭就靠着轮椅等陆棠练完一轮再回头看他。

午后依旧是熟悉的议事节奏。只是到了傍晚,两人又都会准时回到小院。灯火初起,风过廊前,桌上摆上一荤两素三碟小菜,有时是陆棠带回来的,有时则是顾长渊和秦叔温渠一同张罗的。他吃得慢,陆棠吃得快,却也不催他。饭后两人坐着说会儿话,聊山寨新来的弟兄,聊庄头今年的新米,聊哪个小子又惹事挨了秦叔的训,也聊朝堂风云与战事未央。

同进同出还是从前那样的同进同出,一起做的事却愈发多了起来。洗药研膏、收拾案卷、挑选新衣陆棠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人一同斟酌披风该多长、腰封染哪一色,镯子戴左手还是右手,诸多生活琐事慢慢聊起来,她竟也能乐在其中。

顾家本家远在京城,礼数只能稍作简省。纳采、问名都略过了,纳吉却不可轻忽。顾长渊托秦叔操办,按旧例慢慢置办起了聘礼,绫罗绸缎、礼糕喜果一应俱全,连描金喜扇都托人自京中老铺千里求来,亲题“比翼”二字,妥妥帖帖收在锦匣之中。

小院一日比一日热闹,送来的布匹堆满了长案,香囊绣线一包一包叠得整整齐齐。

不知消息最初是从谁嘴里漏出去的,总之等陆棠再出门时,整个山寨的人都知道——陆寨主要成亲了。

“哎哟陆寨主,喜酒记得请我一杯!”

“顾将军这回有福咯,咱们寨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

陆棠听得耳根发烫,偏生罪魁祸首还稳稳坐在轮椅上,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还点头应得一本正经。

原来定亲是这样的。

没有烟花,没有誓言,没有山盟海誓。

只是日子变得细腻了一些,肩膀轻了些,心也柔和了些。是有个人,会陪你练刀、吃饭、拌嘴、谋事;是你推着他走在山路上,他只静静望着你笑,你就忽然觉得,风是暖的,山是静的,眼前这条路,再长好像也不算太远。

只可惜,老天并没有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完成三书六礼。

三月,春寒料峭,天地肃杀之时,一则震动九州的噩耗传入十里长山——齐朝少帝被其皇叔弑杀,京畿陷落。顾廷昭力战不敌,以身殉国,大齐真正亡了。

昔日的天子居处成了梁王新帝登基之所,那未及弱冠的少帝,被弃于冷宫之中,连尸骨都无人收敛。

天下哗然,百年正统轰然崩塌。旧臣奔逃,诸侯并起,群雄割据的烽烟再次升腾。

密报送到山中,陆棠未及翻完手中纸页,便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顾长渊——他静静地靠坐在轮椅里,眼底无波无懒,无喜无怒,也没有什么悲戚的神色,唯独指尖缓缓收紧,死死攥住膝上的薄毯,关节微微泛白。

陆棠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将密报上那一行字低声读了出来:“……顾廷昭,力战不敌,以身殉国。”

话音落下,四下寂然。

秦戈扑通一声跪倒在顾长渊面前,痛哭失声,双肩剧烈颤抖,手指死死扣进掌心,牙关紧咬,却还是抑不住的呜咽:“少主……将军……他……”话未说完,声音便哽在喉间。他低头俯身,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泪水滴滴砸落,砸在泥地上,也仿佛砸进那已然沦陷的江山社稷,砸进昔日铁血忠魂守护的万里河山。

可顾长渊依旧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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